元德五年,秋九月壬戍(三十)。
在這個元德五年最後一天,增山關被大霧濃罩。
郅都的心情,一如這大霧,陰鬱無比。
義縱首先出關了!
這對郅都以及他的軍隊,簡直是一個噩耗!
義縱所部首先出塞,打響了第一槍。
這意味著,匈奴人在現在已經知道漢軍出塞了!
這意味著,郅都所部,將要面對已經動員起來的,枕戈待發的,進入了戰爭狀態的匈奴騎兵!
而匈奴人居高臨下,足可對郅都所部構成嚴重威脅。
因為,從上郡出發,前往河陰,從地理上來說,漢軍是從下向上,要翻越山陵,跨越河流和沼澤的!
從低緯度,逆推高緯度的敵人。
光是地理的劣勢就足夠人吃一壺的了!
匈奴人完全可以佔據優勢的地理,居高臨下,打擊郅都所部。
這也是為什麼郅都所部在戰前就決定一定要搶佔河陰的原因。
河陰不僅僅可以切斷高闕和梓嶺的聯絡,更可以讓漢軍擁有一個立足點,一個不再受制於地理劣勢的立足點。
但,現在義縱首先出兵。
那麼,河陰的問題,匈奴人就一定會重視。
匈奴人一定會派兵佔據河陰。
而對郅都所部來說,這就意味著要打一場硬仗!
一場刺刀見紅,赤袒肉搏的硬仗!
佔據了地利的匈奴人,將會變得難纏兩倍以上!
只是……
郅都嘆了口氣。
義縱那邊出都出兵了,難道他還能拿根繩子將人家拖回去不成?
只能是認清事實,接受現狀。
“立刻召集全軍各部司馬以上軍官來中軍官衙議事!”郅都立刻下令,讓人傳喚全軍中高階將領來開會。
義縱部和程不識部出塞,徹底打亂了郅都的計劃。
所以,郅都所部的進軍必須徹底修改。
但是,有一個事情,卻是不能改變的。
那就是在元德六年冬十月已未日(初四)之前,郅都所部必須抵達河陰,並投入戰爭。
這是軍令!
也是天子的命令!
漢軍跟秦軍一樣,是不會管什麼客觀理由,更不會去考慮什麼原因。
任何將軍,任何軍隊,不能在預定時間內趕到預定戰場。
這就是罪!
失期者,主將當斬!
所有司馬以上軍官統統要論罪!
這個制度雖然很僵硬,但卻是如今舉世公認的真理和秩序。
而如今,卻只有五天時間了。
五天時間內,郅都不僅僅要徹底檢討自己的作戰部署和計劃,重新調整兵力,更要在預定時間內抵達預定戰場。
這當然很困難。
但,在郅都眼裡,困難從來都不是理由。
因為,問題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和應對之策。
關鍵只在人們願不願意去動腦筋,並且付出汗水來解決問題。
當天,郅都在增山關的官衙內,與數十名司馬校尉,商討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甚至,這個軍事會議還開到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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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這一天,高闕城裡的呼衍當屠,得到了漢軍出塞的訊息。
事實上,呼衍當屠的情報,已經是滯後很久了。
義縱出雲中,程不識出興樂塞。
兩支大軍浩浩蕩蕩,遮天蔽日,捲起的塵土和動靜,哪怕是數十里外的人都能一清二楚。
一路上,數不清的匈奴部族,望風而逃,或者興高采烈的歸順,投靠漢軍。
漢軍出塞一天後,梓嶺之前,就已經不存在什麼部族了。
所有生活在這片區域,這方圓數百里地區的部族,只有兩個選擇:逃亡或者臣服。
既不逃亡也不臣服的部族,除了毀滅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這麼多的部族,自然會將訊息帶到高闕。
呼衍當屠聞訊後,立刻首先召見了一些逃難的牧民,仔細詢問了他們。
然後,就將這些嚇得失魂落魄的部族牧民,送到了高闕附近安置起來。
“漢朝人果然出塞了……”呼衍當屠送走報信的難民,立刻就跳起腳來大罵:“這些卑鄙的漢朝人,以為我大匈奴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