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
是綱常混亂之國。
但,這終究是匈奴。
終究是冒頓子孫治下的匈奴。
自平城至今凡五十五年,漢與匈奴兩強對立狀態已經走過了五十五年歲月。
平城之戰,漢匈雖然以各自退兵為結局。
但毫無疑問,這一戰戳破了自戰國以來,國人心中的驕傲與自豪。
曾幾何時,戰國七雄,任意一個都可吊打夷狄,追亡逐北。
大一統的秦帝國更是舉世無敵,蒙恬將軍的長城軍團,打的草原諸侯不敢南下牧馬,不敢彎弓相對。
直至冒頓橫空出世,諸夏的無敵神話破滅。
此後數十年,中國歷史上出現了第一次,諸夏天子不得不與夷狄之主和親,用女子財帛屈辱的換取和平的記錄。
奇恥大辱,深深的被刻印在每一個貴族士大夫的骨髓和血脈之中。
而數十年來,北地諸郡那些在匈奴馬蹄下燃燒的城市、死去的百姓和嚎哭的父老,更是一點點的加深著這種恥辱感。
距今不過十一年前的那個秋天,匈奴三萬騎入侵北地,烽火在甘泉山上點燃,關中總動員,北方告急的事情,依然彷彿不過是昨日。
十一年前,那些被匈奴入侵訊息所驚醒的青壯和將官們,現在正值他們人生的巔峰和黃金時代。
他們現在大都都已經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他們中的精英,甚至已經成為了帝國的決策者。
如今,西匈奴居然來朝覲長安了?
正如後世,60後、70後見證克林姆林宮紅旗落下的時刻,漢室的臣民,此刻內心五味雜陳。
甚至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
父祖曾經視為生死之敵,威脅了諸夏數十年的匈奴帝國,就這麼臣服了?
勝利就這麼到來了嗎?
無數人頓時都陷入了困惑,然後就是徹夜的狂歡。
而很多老臣、老將,更是一邊哭,一邊笑。
長陵和霸陵的將相墓前,更是擠滿了前去祭祀和禱告的貴族士大夫。
對於漢家貴族士大夫們來說,這一日,確實是一個歷史的分野。
西匈奴的朝覲,代表著漢家徹底取得了對夷狄的優勢。
更代表了中國,再次回到了應在的位置,本就屬於的地方。
天朝上國,中央帝國回來了!
……………………………………
然而,越過弓盧水,一路向北。
此刻,這個世界已經開始下雪。
而且是鵝毛大雪!
幕北的冬天已經來臨了。
狐鹿涉帶著左賢王的大纛,與留守在姑衍山的匈奴部族分別,踏上了前往西域越冬的旅程。
在過去,匈奴人一般是前往幕南越冬的。
但在現在,他們只能放棄傳統的越冬場所,選擇前往同樣寒冷的西域盤地越冬。
好在,滅亡了大宛和烏孫後,匈奴人在西域的越冬場所已經變得足夠大。
只是……
凝視著越來越模糊的姑衍山的輪廓,狐鹿涉想起了十幾年前,軍臣剛剛登基不久的時候,同樣是在這個季節,他與他的父親南下前往南池的經歷。
那個時候的匈奴帝國,何等強盛啊!
南服漢朝,北至北海,西及大宛,東威朝鮮。
可謂是真正的霸主!
不過十餘年,一切物是人非。
匈奴帝國不僅僅丟掉了祖地,所有孿氏的母親山陰山。
連龍城也丟了,冒頓單于老上單于的陵寢被漢朝人所佔領。
現在,整個幕南都已經為漢人所掌握。
一個月前他得到訊息,最後的蠕蠕可汗,被漢朝騎兵在弓盧水以南八百餘里的一處戈壁灘找到,隨即被斬殺。
至此,幕南再無成建制的抵抗力量。
一旦今年冬天過去,漢朝在幕南的統治就將穩固無比。
“聽說漢朝人在幕南搞定居,用了許多新技術……傳說之中,有名為青儲地窖的造物,甚至可以讓草料在地下儲存數月之久,依然新鮮……”
狐鹿涉想著這個傳聞,就有些膽戰心驚。
自古以來,引弓之民就畏懼和恐懼著冬天。
因為,冬天,萬物寂滅,牲畜沒有了草料,只能靠著夏秋積攢的脂肪和儲存的乾草勉強度日。
哪怕是匈奴本部,倘若準備的不充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