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郡國皆立魯班,秩以六百石,率民以作諸般器械,掌教化、提點百工事!”
許多尚書郎看著這個命令,他們知道,天變了。
在從前,漢室只承認種田高手,也就是所謂的力田,可以不受訾算限制,不透過舉薦或者考舉,就擁有做官的權力。
除此之外,其他所有人,想要踏入仕途,唯有讀書。
或透過自己的真本事,走過考舉的獨木橋。
或透過名望、人脈和關係,得到兩千石或者列侯的舉薦。
除此之外,並不存在第四條的正常做官的道路。
但天子的這道命令,卻打破了這個界限。
從此,木匠、鐵匠和其他技術類的工匠,都獲得了做官的可能。
說不定,未來還將從這些百工匠人之中,出現幾個兩千石的巨頭,乃至於出任九卿,踏上三公之位!
“士大夫們恐怕都要抗議了……”有人在心裡想著。
當今天子雖然威望遠邁父祖,對於士大夫和貴族,都擁有絕對的統治力。
但是,現在是什麼時候?
石渠閣之會,天下名宿共會長安的時候。
除了墨家和法家之外,儒家和黃老派,恐怕都不待見這個政策。
甚至恐怕就是法家也會心裡面犯嘀咕:“我們寒窗苦讀數十年,不及一粗鄙之匠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石渠閣之上,這個命令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不過,這是天子的命令。
尚書們,即使不理解,也必須制詔。
當然,漢室現行的體制下,類似任命一位學者為博士,同時將某部書籍定為國家經傳。
這是天子一個人就可以決定,不需要跟人商討。
畢竟,博士官們隸屬太常,而太常其實管的是皇室自己的家事。
博士們一直就是皇帝的家臣。
然而,命令郡國增設一個機構,同時給與編制。
這屬於國事。
國家大事,歷來必須經過廷議,至少得到丞相認可,同意附署,御史大夫用印,方才具備法律效應。
不然的話……
丞相或者御史大夫,把皇帝的命令拍回宮廷的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故安文候、北平文候,都曾經在任上不止一次將太宗和先帝的詔書踢回未央宮!
當今丞相長平侯周亞夫的脾氣,可是跟故安文候、北平文候不相上下的啊!
所以尚書們都是懷著忐忑的心理,完成了這詔書的擬定工作。
神仙打架,他們這些被夾在中間的小蝦米,其實感覺是很糟糕的。
自然當這個詔書送到了御史大夫衙門的實際控制者,現任御史中丞繁候張寄面前時,這位御史中丞眉毛一揚,說道:“此亂命,臣不敢奉詔!”
說著就將尚書送來的詔書,原樣給退回去。
中國計程車大夫和貴族,從來不是皇權的附屬物和奴才。
他們是有自己意志和自己的行動力的利益集團。
自古以來,朝堂之上,也從來不是某一個人的一言堂。
哪怕是皇帝,強勢的君王,想搞一言堂,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尚書》有云:****受洪惟作威。
孟子更是開明宗義,直指****等於民賊這個真理!
雖然,中國雖然歷代都是大一統,但從來都不是皇帝個人的一言堂。
君權、相權、臣權以及地方山頭,相互牽制。
所謂垂拱而治聖天子,在某種意義上,其實你可以理解為皇帝只要做好仲裁者的工作,就足以成為聖王。
不過呢,在中國這樣的複雜環境中。
沒有任何事情是一定的,不變的。
皇權可能衰弱,相權也可以被架空,至於臣權,也可以被無視,地方山頭,很多時候更是被以上三者,拿來當鞋墊。
需要的時候,就拿起來用用,不需要的時候就丟到一邊。
但無論如何,哪怕是秦始皇,也需要在表面上做出虛心納諫,禮賢下士的模樣。
哪怕是王莽,篡漢之前,也要對外界展示自己絕對忠於漢室天下的決心。
所以,御史中丞封駁詔書,其實是完全合法合理的。
因為這是皇權給與他的職責,也是制度給與他的權力——御史中丞,御史大夫亞長也,貳大夫,以領其屬,掌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