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全盤否定了晁錯在吳楚之亂中的所有表現和行為,就差沒有將他當成禍首了。
但什麼時候,這位當年怎麼看晁錯都不順眼的老大人,如何就開始為他說話了?
正唏噓中,忽然有下人急急忙忙的跑進來,驚喜無比的拜道:“君上,當朝御史大夫晁公來訪……”
竇嬰聞言,臉上的神色,在這剎那經了無比複雜的變化。
先是驚鄂,眉毛緊皺,然後是狐疑,雙眼在短時間內的轉動了數次,最後是驚喜。
下一刻,竇嬰就已經站起身來,連木屐都沒有穿,臉色泛紅,面帶潮紅,對著那下人吩咐:“快,開啟中門,吾要親迎晁公……”
前一刻,竇嬰還在感慨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哀嘆時無孟嘗君。
現在,他已經和他的那些食客一樣,做出了相同的抉擇。
而這恰恰就是現實。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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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魏其候候府中門大開,竇嬰親率著全家上下以及僕從家臣,恭恭敬敬的站在大門口,對著走下馬車的晁錯,長身而拜,說道:“晁公幸臨寒舍,嬰頓感蓬蓽生輝……”
就連灌夫,也是立在竇嬰身後,仰望著那位當朝的御史大夫,長身作揖。
晁錯見了竇嬰,馬上就面露微笑,上前扶起對方,笑著道:“王孫兄太客氣了……錯,今日來見王孫兄,乃是有事要請教王孫,王孫何以如此重禮?”
但心中,有關竇嬰的往事,卻不斷閃過。
當初,竇嬰可是袁絲那個混蛋的親密朋友啊,若非這個竇嬰竇王孫,當年袁盎根本就爬不起來!
只是……
在丞相大權面前,這些許的舊日恩怨,不過是小問題罷。
晁錯,當然深知,自己過去得罪了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會因為自己即將上任丞相而惶恐不安,輾轉反側?
在這個時候,作為準丞相,他必須告訴天下人,他晁錯,宰相肚裡能撐船。
什麼恩怨糾葛,統統可以不計較,翻篇!
況且,這竇嬰可不簡單啊。
他是竇氏曾經的新貴,曾經貴至大將軍,手握重兵!更與天子有舊,旁的不說,能夠讓當今天子暫息雷霆之怒,生生的從這位君王的刀下,救回灌夫的命,僅僅是這個事實,就足以讓人側目了。
因為,自當今天子即位以來,他想殺的人,從來沒有人能活下去。
唯有這灌夫是唯一的例外。
不僅僅活命了,還保住了大部分的財富和家人。
這就彌足珍貴了。
可惜,這竇嬰卻是身在局中,看不到這個。
事實上,晁錯看的很明白。
當今天子,對於自己的這位表叔,那是恨鐵不成鋼啊。
毫不誇張的說,只要這個竇嬰願意去未央宮負荊請罪,發誓痛改前非。
那麼,他遲早都可以重新回到大漢帝國的舞臺正中,成為帝國的重臣。
只是他自己,根本沒有發現這一點,也不清楚這一點。
反而以為天子寡恩,於是日日借酒澆愁。
想到這裡,晁錯就不禁在心裡嘆息了一聲。
這人與人的命啊,真是不能比。
竇嬰看到晁錯的這個態度,心裡面卻是樂開了花,先帝在位時,曾經評價竇嬰說: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難以持重。
如今,經了一系列挫折後,竇嬰的改變其實並不多。
依然還是那個魏其候竇嬰。
“晁公,還請入內稍作……”竇嬰笑著作揖道:“我立刻命人去準備潁川菜……”
晁錯微笑著回禮拜道:“王孫兄太客氣了……”儼然與竇嬰是多年好友一般,上前道:“此番過府,還有不少事情要麻煩王孫兄呢……”
竇嬰心裡面都快樂開花了,忙不迭的點頭道:“晁公若有事情,但請吩咐,在下必定為晁公辦好……”
對竇嬰而言,晁錯的來訪,等於為他開啟了一扇名為希望的視窗。
下任丞相屈尊降貴,專程到訪,這等於告訴其他人,晁錯要藉助甚至重用他了。
而他終於可以回到權力舞臺的中心了。
這對於一個孟嘗君理想破滅後的貴族來說,彌足珍貴。
當天,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晁錯拜訪竇嬰,兩人相談甚歡,把酒言談至深夜,最後抵足而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