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甘寧帶著下馬的覆甲輕騎泅渡護城河將鉤索拋在城頭的時候,外面的營地已經亂套了,大片弓矢在漆黑的夜裡拋入營中,到處是慘叫與哀嚎,王雙提著戰斧奔入營中,開始一場夜幕中的大開殺戒。
這是一群為戰爭而生的機器,生養他們的土地決定了他們生來便要應付比中原節奏更緊張的戰爭,而馬越時代涼州的軍制將他們塑造成一個個專事戰爭的殺戮機器。每一名覆甲軍士對馬越這個名字都有足夠的忠誠。披上鎧甲的那一天,他們便知道自己為涼州而生,終將為馬越而死。
“以一擊十;莫善於厄;以十擊百;莫善於險;以千擊萬;莫善於阻。”馬越端正地坐在胡凳上,旁邊侍立的楊豐牽著二人的馬匹。兩側的林中站立著數不清的覆甲軍士,他抬頭看了楊阿若一眼,說道:“這話是吳起說的,御使萬眾一定要在大平原開闊地勢作戰。洛陽近畿,平路都少,這也是黃巾在青徐之間所向無敵的原因。阿若啊,這次的勤王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嗯?”楊豐沒有轉頭,目光掃視著周圍的環境,時刻注視著山坡下的戰局。馬越說道:“百姓需要的不是戰爭,即便是大勝,也不需要。只要先啟戰端,一定是會受人唾罵。但如果有人率先開啟戰事,我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息戰火,便能得到天下的愛戴。”
楊豐這時才轉過頭,看著馬越,面甲覆蓋下看不出他的表情,但馬越聽得出他言語中的認真,“主公,你想要的是什麼呢?是希望天下安定,還是沉浸在他人的愛戴中迷失,您一次一次地發動戰爭,涼州的地盤越來越大,但也越來越危險。”
馬越輕輕點頭,他知道楊豐是警示自己,不要將戰爭加以平定天下的藉口中來玩樂。但他無法做出肯定的答覆,他的心底總有一種不安感,這種不安驅使他一次又一次地討伐,勤王,將兵鋒指向一個又一個可能威脅到他的‘敵人’。
有敵人要去平定,沒有敵人制造敵人也要平定。
他為了戰爭而戰爭。以謀求更大的地盤,更多的糧食,更多的軍備與更多的兵卒,藉此發動更大的戰爭。
窮兵黷武。
“阿若,我必須建立新的秩序,這個秩序要用來維繫皇帝的統治,但也必須保證我們的生存空間。”馬越深吸了口氣,透過面甲的空氣有些溫膩,“從前我想要涼州富饒,但當我擁有整個涼州後才明白,涼州很難富饒起來,要想涼州恢復先漢的盛況壯景,就必須通西域,從長安起,直至大月氏、貴霜那些更遙遠的地方。但擁有財富遠遠不夠我們保護自己,所以就需要更強大的兵力。無論財富、軍事、文化,從現在起便要一同發展,只有這樣十年、二十年之後才有一個強大的涼州。”
楊豐輕輕地諾了一聲,周圍又陷入沉寂,馬越好像沒說過話一般雙眼盯著廝殺的戰場。陸渾城頭的廝殺還在繼續,營地已經被王雙率領的覆甲步兵平定,黑山軍在潰敗中狼狽奔逃,覆甲軍的戰斧在營中劈出一條血路,踢倒的火盆引燃了接連的軍帳,營中燃起大火沖天。
接著,城門的吊橋轟然放下,意味著甘寧一箭佔領城頭。
馬越站起身來牽起馬匹,林中的覆甲軍士牽拽駿馬從山坡上奔踏而下,王雙指揮部眾覆甲將敵軍一切糧草軍械,甲冑牛羊全部拽出營地,隨後便將整座大營付之一炬,率先挺入城中。
當馬越坐在縣署中時,覆甲軍士已經將整座城中的殘存黑山軍清掃一空,因此他根本沒有多待,隨意指定了一個代縣令便驅兵北上陸渾關。
覆甲軍士兩千餘部作為先驅,換上了黑山軍的破爛衣服與殘破鎧甲,打著潰軍的旗號去叫開城關。
其餘三支軍士則分三路沿途追擊逃竄的黑山軍潰兵與清理通道,接應後方由潼關送來的軍械與糧草。
當清晨熹微的光線照應在陸渾關城頭時,這座位於洛陽西南的關口已經掛上馬字大旗,潰軍將帶著涼州人來到洛陽近畿的訊息傳遍整個黑山軍,也將讓洛陽的達官貴人們知道,司隸校尉馬越,應詔而來。
現在他不用再管什麼事情了,只需要好好休息一覺,等待黑山軍的動作。
張燕不會對他的到來不管不顧,但大軍若想逼近此地又無法在一天之內完成,在這個夜晚馬越便會率部迂迴,繼續沿洛陽以南的嵩山腳下一路東行,繞過洛陽直奔偃師城。
晝伏夜出,偷襲埋伏無不所用其極,絕對不與張燕正面交鋒,就是馬越此次的戰術。
一方面,黑山人多勢眾。
另一方面,馬越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內,他不會將兵馬消耗在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