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事情會有點麻煩。張仲平知道,除了時代陽光拍賣公司,今年下半年乃至於明年上半年,都還沒有聽說省裡市裡還有哪家公司從事文物藝術品的拍賣。
葛雲怎麼會讓這種情況出現呢?
張仲平知道葛雲是個行事縝密的女人,他還記得當初在廊橋驛站燒那張小紙片時她那副小心謹慎的樣子。葛雲深知事情的嚴重性,肯定不會允許出什麼差錯。
退一步來講,如果當初她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張仲平也還是可以想辦法的。畢竟,徐藝已經欠了他不少人情。可是,現在拍賣圖錄都已經出來了,怎麼去彌補呢?
萬不得已,只有說服徐藝透過增拍的方式,臨時加印一個單頁。但是,這種打入“另冊”的搞法,多少有點牽強。如果讓人知道,另冊裡面的拍品是誰提供的,買家又是誰,那就不妙了,搞得像定向拍賣似的,等於活生生地留下把柄讓別人去抓。這種風險實在是太大了,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夾雜在整本圖錄裡,當然也有這方面的問題,但因為有那麼多同類拍品打掩護,目標就小多了。
說穿了,張仲平擔心的還是香水河法人股拍賣的事。如果不拍了,也就用不著走這個過門;如果還是要拍,但不由3D公司來拍,當然也就用不著由張仲平來走這個過門。
自從上次跟健哥一起洗桑拿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健哥讓張仲平等訊息。張仲平心裡有事,不敢煩健哥便時不時的給葛雲打電話,有次還以向她請教為由頭,給她送了兩個鳥食罐,是他特意在省文物商店挑的,但他跟葛雲很默契,有關香水河法人股的事,從來沒有說過一個字。健哥也沒有託她帶過什麼話。如果那件青瓷上了拍賣圖錄,表示一切上了正軌,現在沒上,就是一個不好的訊號,等於原來的約定起了變化,張仲平感到很被動,因為他不清楚這種變化意味著什麼。
香水河法人股還會不會拍?
如果拍,健哥會交給誰來拍?
如果不拍了,那是沒有辦法的事,等於事情的發展變化超出了健哥的控制範圍。這種希望的破滅,肯定會讓張仲平覺得很遺憾。這有一點像釣魚,好不容易一條大魚上鉤了,你放線收線地忙乎了大半天,以為可以用漁撈去撈了,突然啪地一聲,魚掙脫鉤子跑了。釣過魚的人恐怕都碰到過這種情況,那確實會讓人半天回不過神來。
如果拍,卻不由3D公司拍,而由另外的公司拍呢?那種心理打擊會更慘。就像一條英勇善戰的狗,流汗流血地撕殺,終於從一群同類中搶到了那根唯一的骨頭,用嘴叼著跑到一邊正準備美餐一頓,卻橫地裡不聲不響地殺出來另外一條更強悍更狡猾的狗,生生地從你嘴裡把那根骨頭搶走。可是你呢?已經傷痕累累心力交瘁,根本沒有半點鬥志和力氣再進行一場撕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勝利者大搖大擺的雄姿,你甚至連咆哮一兩聲的力氣都沒有了,你能怎麼辦?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餓著肚皮夾著尾巴,黯然地躲到另外一個別人看不到的角落,一邊舔著自己的傷口,一邊嚥下自己的屈辱。
張仲平覺得這個比喻有一種自我貶低的色彩,卻不能說不貼切。拍賣公司和法院的關係是委託方和被委託方的關係,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法律地位平等,其實不然,掌握主動權的、起決定作用的,還是委託方。
作為委託方的代表,健哥會對他做出這種事情來嗎?
其實,從張仲平內心深處來說,他是不想在委託單位找當官的做什麼靠山的,更不想和把持著拍賣委託生殺大權的人結盟,將公司的生存與發展依附到某一個人身上。道理太簡單了,所謂官場上的權力也就像市場上的財富,總是處在一種不確定的流動狀態,財富不是永恆的,權力也不是永恆的,誰能保證你所依附的那個人可以永恆地擁有那個對你有利的位置呢?周運年之於徐藝就是一個例子。前幾天,徐藝就在跟張仲平抱怨,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國土局的業務已經完全被收回去了,因為新上任的局長有個朋友也成立了一家拍賣公司。不要說這種極端的例子,你依附的官員,總有調動、退休、倒臺、下臺的時候,即使他上升了,換上了另外一個人,他對這個人的話語權能否繼續保持?恐怕逐步消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為這個新上來的人,也像一個新的樹枝,有他自身成長起來的樹杆和發展出來的枝椏。更何況,你靠什麼建立和維持與某一個權貴者的密切關係呢?這種密切關係究竟是單方面的依賴,還是雙方相輔相成的?如果是前者,你在心理上就永遠處在一種對人搖尾乞憐的狀態。如果是後者,情況反而更加糟糕,因為你們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