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平回話,竟把電話擱了。
徐藝是怎麼一回事?不會藉故避免與他見面吧?這個周運年是個什麼人物?他跟徐藝的關係應該非同一般。否則,徐藝也不會把他抬出來作藉口。張仲平的疑問徐藝本來是可以解釋的,誰知話沒說完就收了線,語氣還很急。張仲平如果追個電話過去,反而顯得太急切。說到底,時代陽光拍賣公司是主拍單位,3D公司是協拍單位,太急切了,就有一點皇上不急太監急的意思。可是,這個周運年到底是誰呢?他跟徐藝又是什麼關係?應該找個人問一問。問誰?還是問叢林吧。
張仲平打通了叢林辦公室的電話,說:“知道周運年是誰嗎?”叢林說:“周運年?哪個法院的?”張仲平說:“我也不知道,聽說剛死了。”叢林說:“你說的是省國土局的那個新局長吧?他上任還沒半個月呢?怎麼,他死了?怎麼死的?你跟他有什麼關係嗎?”張仲平說:“沒有沒有。我認都不認識,就向你打聽一下,怎麼回事?”叢林說:“我哪兒知道?喂,你們家不是有個搞新聞的嗎?問她呀。”
曾真這時早已醒了,見張仲平眼睛望過來,趕緊直搖頭,又突然一躍而起,開啟了桌子上的手提電腦。
在時事新聞欄目中,一下子就找到了關於周運年的條目:獵者被獵 局長魂斷野豬林野豬林原來是一個畜牧農場,離城二三十公里,被一個新加坡商人租了下來,開始養奶牛。後來聽說要辦跑馬場,政府不批,又辦野生動物園,裡面養了一些獅子、老虎、大像、長頸鹿、鱷魚等等的飛禽走獸,包括野豬。養野豬是為了讓它名符其實,附帶辦了一個野戰排訓練營,讓厭倦了城裡生活的人來這裡打獵。城裡的人口味刁,不管多麼新奇的東西,玩幾下就膩了,先是斯洛克,後是保齡球,然後是高爾夫、釣魚,洗腳、按摩就不用說了,太不上檔次。最近禁賭,有意思的娛樂活動就更少了。據說,人本性是嗜血殺戮的,只是文明的進化讓他的野性沉澱了下來。不經常玩玩心跳加速的遊戲,反而會退化。打野豬還有釣鱷魚,就是這種遊戲。
看起來像是一個偶然事件。像這種狩獵活動,安全是最重要的。據說野豬拐彎效能很差,等衝到你面前,你突然轉身,它還會筆直地往前衝,有點類似於西班牙鬥牛。但野豬野性難馴,非常有爆發力,而且兩顆獠牙非常鋒利,專挑人的眼睛。新聞的題目有點懸念,關於事件本身卻語焉不詳,只說他避閃不及,被野豬撞出了六七米,破了脾臟,因為失血太多,急救車沒到就死了。
更多的是野豬林野生動物園旖旋的自然風光。曾真也被吸引過來了,說:“好了,這下媒體要熱鬧一陣子了。”張仲平早幾天也說過要帶曾真去打野豬,沒想到會出這樣血腥的事。曾真說:“我到野生動物園做過片子,生意本來就清淡,這下只怕更慘了。”張仲平搖搖頭,說:“我看不見得,即便賠點錢也無所謂,他們可以堤內損失堤外補。”曾真說:“怎麼補?”張仲平說:“我懷疑他們招商部門會利用這個機會炒作,搭這趟順風車。不信我可以跟你打賭,網上很快就會出現這樣的文章,題目可以叫回歸自然玩一回心跳加速的遊戲。甚至可以在周運年罹難的地方豎一塊紀念碑,供人參觀留影。”曾真說:“深刻呀深刻,可怕呀可怕。”張仲平說:“你什麼意思?”曾真說:“你這個創意真的不錯,我看要不了多久,野生動物園的知名度會大幅度飈升。”張仲平說:“怎麼又說可怕呢?”曾真說:“還不可怕呀,死者的家人不定多麼傷心欲絕,只有你們這種商人,想著的就是發財。”張仲平說:“冤枉呀娘子,這種事情發生了,肯定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要不要我跟你舉例說明?”曾真說:“你說呀。”張仲平說:“野生動物園的老闆遇到的麻煩首先是賠錢,畢竟死了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有點身份地位。如果在保險公司投了保,還好一點。否則,還真得出點血。竊喜的是周運年下面的副局長們,人死了,位置就會空出來,大家就有可能跟著進一步。這也算是天賜良機吧。當然也有高興不起來的,就是周運年的心腹干將,這些人本來仕途順利,提拔有望,這下好了,需要另投明主了。搞行政就是這樣,不能站錯隊。你重新投靠別人,別人還不一定接受,慘吧?再說了,周運年如果是個清官,那些想打擦邊球的人,因為他的在任眼看沒戲了的專案,現在豈不又有了希望?周運年要是本身屁股不乾淨,事情就更復雜了,那些企圖透過他分一杯羹的人,能不遺憾嗎?前面花費的精力全都打了水漂,怎麼高興得起來?如果是既得利益者,則可能悲喜交加,先是暗中慶幸,因為人死了,以前的那些經不起查的事,也就斷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