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真笑了,好像燦爛的陽光衝破了烏雲的遮蓋,又回到了她的臉上。曾真說:“猜到了。好了,現在你把手機關了,把衣服脫了吧。還有不到六個小時,算你一個晚上。”
張仲平不解地望著曾真。
曾真又笑了一下,心平氣和地說:“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你愛我,是你留下來的理由。你不愛我,也是你留下來的理由。或者說是我把你扣下來的理由。因為從明天開始,我會完璧歸趙,把你還給她,讓你再陪她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六十年換一個晚上,不,是六七個小時,這很公平,不是嗎?”
張仲平眼光直直地瞪著她,好像仍然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曾真嫵媚一笑,說:“哇噻,你好酷。”然後,她收斂了笑容,幽幽地說:“張仲平我是認真的。”
張仲平仍然直視著曾真。
“切,崩潰吧你。”
對,就是那麼幾個字。他感到了一種崩潰。一種把自己交出去的衝動。那是一種臨近崩潰的感覺嗎?不。不要。他馬上調動起內心深處一種豁出去了的想法,用它所帶來的勇氣與力量做最後的一搏。他覺得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抵擋那種即將到來的崩潰。
張仲平說:“曾真你聽好了,你一直在逼我。這可能是你犯的一個小小的錯誤。我已經四十多歲了,也曾經有不少人逼過我,威脅我,我很樂意投降。因為我不是一個講原則的人,我很樂意變通,除非碰到了那條底線。誰去碰它,誰都不要想得逞。包括我自己,也包括你曾真。所以,拜拜了您。”
張仲平說著,起身慢慢地往門口退去。
曾真從床上爬了起來。這一次,她沒有衝過來抱他。她走了一條與他完全相反的道路。來到窗戶旁邊,啪地一聲推開了窗戶,又蹭地一下,爬到了窗戶上面。
曾真說:“張仲平你也給我聽著了,你要走你就走吧。但是,你只要敢真的把門拉開,我就從這裡跳下去。在房間裡我沒有攔住你,我可以擋在你必須經過的路上。你信不信?不信,你就拉開門試一試。我從來沒有逼過你,你說我逼你,那好,我就逼你這一次,咱們今天就賭這一把,OK?”
張仲平完全沒有想到曾真會有這麼一手。他愣住了。一種拉開門一走了之的衝動,強烈地衝擊著他,他的心怦怦直跳,就像戰鼓在擂響。
拉開門,出去?
防盜門的把手亮晶晶地閃光,握在上面會有一種涼涼的、沁人心脾的感覺。
可是,曾真像是在跟他開玩笑嗎?
怎麼辦?
退路在哪裡?
他的身影越過門框在那裡一閃的同時,曾真如果真的縱身一跳呢?換一種說法,她的話也已經說出來了,也已經說滿了,她除了真的跳下去,是不是還有別的臺階?
她已經用那種自虐行為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了累累傷痕和鮮紅的血液,你敢說她只是跟你說著玩兒?
她剛才還在嘔吐,她的身體這會兒正虛弱著。她是為了你一個人跑到醫院裡去做人流手術的。她肚子裡本來懷著你的孩子,是你說不想要不能要她才去醫院的。她去打胎時沒有任何怨言,不怕那種實實在在的肉體的痛苦,甚至甘願冒那種再也懷不了孩子再也生不了孩子的風險。所有這一切她都不怕,她還怕什麼呢?
就算是她鬧著玩兒,可是,她是虛弱的。一陣暈眩完全能夠讓她扶著窗戶的手臂一軟,使她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墜落下去。這可是五樓,你真的要執意一走了之乃至不惜弄出人命來?
誰來拐這個彎?
她是一個任性的小姑娘。
而你,是一個比她大了將近二十歲的男人,一個自詡為成熟的男人,一個老男人。
她真的在逼你嗎?她真的在威脅你嗎?她逼了你什麼又威脅了你什麼?她只是求你疼她,寵她,讓著她吧?而你,真的可以那麼狠心,以致於不管不顧她的死活?
他們僵持在那兒。
她生日的那天,他們也曾經僵持過,可是那種僵持是挾持了慾望放縱的期待的,有著心照不宣進行共同遊戲的痴迷。那場僵持是以她的投降告一段落的,她向他交出了自己的初夜和貞操,在水乳交融之際,共同經歷了美妙無比的想像與幻覺的音響與光華。對他,不過是增加了一次新的性經驗。對她,卻是從此變成了女人。曾真是你的女人,因為是你把她變成女人的。她願意做你的女人,不管不顧,義無反顧。從她生日那天晚上開始,你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現在。是的,現在,正是從那天晚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