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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杜海陪同父親去了沿海,沒驚動沿海邊防部隊單位,就在杜榮林十分熟悉的一些海防地段轉了轉。杜榮林讓杜海把車開到一些荒僻海角,沿著一些荊棘叢生的荒坡爬上海邊小山包,從那裡遠望。臺灣海峽上空時而陽光普照,時而霧氣迷茫。

杜榮林指著海天相結的遠方對兒子說,1949年進軍福建時,他還不知道什麼叫“海峽”。於立春在一張報紙角落寫了“臺灣海峽”四個字讓他認,解釋說,所謂海峽就好比一條衚衕,小巷。衚衕兩邊是房子,中間是通道,而海峽兩邊是陸地,中間是海水。為什麼比做衚衕呢?因為如果相隔很寬,那就不叫海峽,是海洋,或者是大洋了。就像中國和美國兩個大陸中間隔著大片海水,只能叫太平洋,不能叫太平海峽。

“幾個月後他就犧牲了。”杜榮林感嘆,“我跨了那麼多年,沒跨過這個衚衕。”

他說,陳石港當年講過,這裡有一塊大傷疤、老傷疤。當時他問陳石港,為什麼你們福建跟臺灣間有這麼多事?陳石港如此解釋。現在想來還遠不止此。於立春是河北人,趙波是山東人,他的連隊裡還有河南、安徽、江蘇和江西的兵。這塊大傷疤不只在沿海兩地,是在整個國家、整個民族、整整幾代人的心裡。

那一刻杜榮林突然決定回北方走一趟。不為自己,為了早已犧牲的戰友,要去看看於立春等人的家人。

……

在火車上,杜榮林躺在軟臥車廂鋪位上,一路無言。列車到了江西,即將進入福建,時為半夜,他從自己的鋪位上爬起來,開啟車廂照明燈,把一個筆記本攤在車窗下的小几上,戴上老花鏡,連夜往上邊寫。

湯助理醒過來,不敢睡了。

“杜副司令,您身體剛好一點,別累著了。”

杜榮林說沒事。他忽然想要開個名單,當年他那個連隊幹部戰士的名單。

像以前那樣,他認起真來了,他這人一認起真來就非幹不可。當年任連長時,他能叫出每一個戰士的姓名,哪怕該戰士上個月剛從國民黨部隊解放過來。連裡幹部戰士的籍貫他也基本瞭解,他的記性很好,對此他免不了時常自誇。不料那天,在火車上,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太行了,他記得本連參加金門戰役的幹部戰士有八十七名,但是回想許久,那張紙上只寫下七十六個名字。

他大驚,他說我是不是已經老了?再這麼過幾年,可能這些名字也記不住了。

湯助理說:“沒關係,回去我幫您,總能在哪查到的。”

杜榮林說家裡應當有,當年他記下來過。

他摸著自己額頭右側的傷疤告訴湯助理,他這個連隊組建於抗戰後期,1944年。連隊剛組建不久,就在山東與日軍打過一場惡戰,打得只剩十幾個戰士,他這個傷疤就是在那場戰鬥中被鬼子一個小隊長用軍刀劈傷的。當時雙方肉搏,他手中只剩一把斷了一截的大刀片,鬼子小隊長一刀劈到他頭上,刀鋒削開皮肉,立見白骨,血即糊住右眼。鬼子撲過來再一刀往他頭上劈,要不是於立春衝上前一槍把鬼子打倒,他就不是頭上留條疤,是讓鬼子劈成兩半了。

“十多個人沒有不帶傷的。”他說,“後來大都打到福建,犧牲在金門島。”

……

2.

杜榮林讓軍休所派一輛車,獨自前往龍潭山谷。

他在深山裡大吃一驚。當年他和杜山一起走過的公路已經闢為省道,修成四車道水泥路,通行極為方便。進入山谷的舊便道已經失修,無法再走,進出龍潭須改道行駛。新建的這條通道從另一山口繞行,竟比省道還要寬敞平坦,通道兩側綠化良好。遠遠的,杜榮林看到山坡上大片屋頂於綠樹間出露,五顏六色,闊氣、洋氣。

“這他媽幹什麼?”

杜榮林讓司機直闖山谷。車到一個極其闊氣的大門前,才知道這裡是“龍潭假日山莊”。山莊保安將杜榮林的車攔在門口,詢問客人是否已經預訂了房間?杜榮林問:“我找你們老闆問些情況,在嗎?”

杜榮林的車掛的是軍用牌照,保安不敢怠慢。他打了個電話,即回頭瞭解:“我們山莊的杜總在。他說了,請問是哪個部隊的?”

杜榮林這才萬分驚訝地得知,本山莊杜總究竟是誰?杜路。杜榮林自家小兒。

不由他哈哈大笑:“好!巧了。”

第十五章 未了情(2)

……

原來他真是到這裡當了總經理。他在這裡抽地底下的熱水給人洗澡,像搓油泥似的從客人的身上搓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