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說說這老傢伙好不好?”
羅進老傢伙有什麼好說的?敵軍軍官、土匪、特務、大不了加個臺商,是不是?以前他陳石港也就知道這些。現在發現不止啊。杜榮林額頭右邊有一條傷疤,羅進也有,藏得深些,在左肩膀上,長長一條。誰搞的呢?跟杜榮林一個來歷:日本軍刀。羅進生在臺灣,小時候舉家遷回廣東潮汕,為什麼?不願接受鬼子的“皇民化”。這家人跟鬼子有仇。甲午戰爭後日軍開進臺灣,他爺爺和大伯參加臺灣民眾起義,被日軍打死。抗戰中日軍打到潮汕,他一家“跑日本”跑到贑南,父母都死在逃亡中,他在香港的姐姐一家也因日軍轟炸,流失於戰亂。因此這人投軍抗日。1944年9月,日軍為“打通大陸交通幹線”,調集15萬餘人,從湖南、廣東兩方面向廣西進攻,11月初,10萬日軍圍攻桂林,羅進所部在桂林拼死抵抗,浴血巷戰十天,兩個中將、一個少將殉國,羅進在與日軍肉搏混戰中被鬼子的軍刀砍傷,幾乎喪命。
“那時你在北方,他在南方,一致抗日,同仇敵愾嘛。”
杜榮林說:“但是後來他做什麼了?殺人放火!”
“我們就不許他悔過嗎?現在就不能共同做一些事情?比如祖國統一?”
“跟他?跟這傢伙?鬼!”
陳石港擺手:“不說不說。你還得找人算賬啦,別先把自己氣死。”
沒勸下來,陳石港有些不安,臨走前他讓衛紅特別注意,說:“這回看來厲害。”
……
她說她清楚的。兩項,比較小的一項是在龍潭的山上建一座亭子。對於這件事她有些想法。她覺得有的東西應當記住,有的東西應當忘卻,她說過很想把“龍潭山谷”這四個字從大家的記憶裡切除。現在她覺得自己說的可能不準確,她說的不是忘卻,是另一個意思。爸爸犧牲的那些戰友如果地下有知,今天他們會期盼什麼?戰爭,火焰,復仇,分離?不是,不會是這些。創傷應當平復,眼光應當放遠,紀念過去是為了將來,爸爸心裡想的肯定比一個紀念亭大得多。
杜榮林不禁感嘆。他問杜山想跟爸爸一起做的另外一件事是什麼?杜山說還會是什麼?統一祖國。一項過去,一項未來,其實是同一件事情。
杜榮林大笑:“我們杜山從來就不只是個醫學博士。”
接完電話,杜榮林走出他的房間,開始發號施令。他吩咐兩個兒媳收拾一間房間,讓方中華父女住,要找一些好玩的玩具,適合女孩的。還有吃的,用的,缺什麼補什麼,趕緊準備。另外就是提前準備車輛,時候一到,他要親自去廈門機場接方中華,還有小芳芳。
家人面面相覷,忽然間一起鬆了口氣。
4.
那些日子杜榮林忙碌起來。頻繁離家外出。起初早出晚歸,一天來回,漸漸地一去一兩天,兩三天,直到一連五六天不回家,讓家人習以為常。
杜榮林出門有一輛專車,是他喜歡坐的舊式北京吉普車,掛軍牌,由一位佩中士肩章的司機駕駛。吉普車和駕駛員都是上級為杜榮林臨時調配,放在軍休所供他使用。前軍官杜榮林能夠享受如此厚遇,是因為他所參與的部隊戰史編寫工作受到特別重視。杜榮林長期駐防沿海,親歷過一些戰役,是該戰史編寫組的特約聯絡員,上邊特交代將部隊更新下來的一輛吉普車作為工作用車配給,在這段時間裡,供杜榮林跑部隊、訪戰友,收集核實有關資料。所謂特約聯絡員帶更多的榮譽性意味,聯絡聯絡,諮詢諮詢,本不需太辛勞費心。杜榮林卻把自己整個兒捲進去,東奔西走,忙得有如忽然履新,以一個賦閒老兵之身被重新起用擔當要職,掌管起某個戰略部隊一般。
……
初冬時節,杜榮林率領他編員一兵一車的戰略部隊再次出門,繼續他的軍事行動。有如以前,家人均不知老人何往。幾天後,杜海帶團裡一個通訊參謀,一個司機,開輛軍用吉普急匆匆連夜從部隊趕回來。進家門後,杜海即刻上樓,直撲父親的臥室。
“爸爸走時說過些什麼嗎?”
衛紅周亦萍兩妯娌,老保姆,杜小花杜和平,沒人說得出究竟。
這天是杜榮林本次出發的第五日,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杜榮林已經賦閒,出門用不著打報告,可以率性而行,自由往來,誰也管不著。他沒配手機,因為累贅而無大用,通常也沒有什麼軍國要事需要聯絡叨勞他這種老人。因此一旦有急,摸他個杜榮林還真像大海撈針一樣。
杜海把父親的房間開啟,到裡邊仔細搜尋,想找出父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