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軍大部隊會在美軍支援下反攻回來,到時候論功行賞,另行委任,讓他當更大的官,佔更大的地盤。
盧大目說:“什麼委任狀,大便紙。”
這不妨礙他打出人家給他的番號,他嫌縱隊長叫不響,便擅自改稱“司令”。他說咱還不想叫“大王”,咱就是要這塊地盤,以前國軍來圍剿,搶咱的地盤,咱就打國軍。現在###來了,要是他們也想搶咱的地盤,咱們接下來就跟###打吧。
盧大目為匪天不怕地不怕,喜歡殺人,還喜歡不怕死的人。羅進那天也算絕處逢生,不由分說被拖去槍斃,劊子手子彈卡殼,羅進對那破槍冷嘲熱諷,全將生死置之度外。盧大目因此忽然改變主意,他把羅進從地上拖起來,問羅進是幹什麼的,為什麼要從海峽那邊的臺灣跑到這裡來。羅進說他的事情一言難盡,他不是什麼捧牛屎的鄉巴佬,他是國軍軍官,他的部隊與###遭遇,被打散。盧大目朝羅進的膝蓋上使勁踢了一腳,說:“什麼###國軍,跟我當土匪得了。”
羅進就跟上了盧司令。他不怕死,還能打仗,不多久被提升為小隊長。羅進自稱叫“劉四斤”,他是從自己名字裡取偏旁帶諧音加上妻子的姓氏給自己命名,匪幫裡從司令到小嘍羅沒人在乎他究竟是李逵還是李鬼,大家只管他叫“臺灣仔”。羅進入夥的最初時日裡,盧司令和他的“東南###縱隊”在山區裡為所欲為,如入無人之地。那時解放軍橫掃東南,幾乎沒遇到什麼抵抗就佔領了大陸沿海地區,潰逃集結於大陸邊緣的國軍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守住閩南屏障臺灣的企圖頃刻間即成泡影。在忙著收拾殘敵之際,解放軍大部隊對活動於東南山地間雜七雜八的各種跳蚤“司令”一時還看不上,於是盧大目們手忙腳亂肆無忌憚只是作亂。沒過多久情況就發生變化,附近山村一向只是任人宰割的農民忽然拿出土銃砍刀,集結成一團,號稱“民兵”,公然與各式各樣的“司令”和“隊長”做起對來。把這些泥腿子組織起來的是一些隨解放軍一起打下來的北方人,以及在當地跟國民黨政權打過多年遊擊的“土共”,他們接管地方,組建政權,立刻就成了盧司令們的心腹大患。
盧大目說:“殺。嚇他們一褲尿,讓他們死都不敢跟‘北槓’搞在一起。”
在本地土話裡,“北槓”是北方人的貶稱,一如“北佬”。盧大目認為“北槓”是外鄉人,而土匪土生土長,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自古一理。盧大目要讓四鄉里的泥腿子重溫這一道理,讓他們知道這塊地盤依然屬於他,跟著外鄉人起鬨只是死路一條。
有一天,羅進率本小隊十個部下於黃昏潛往一個沿河小村,他們從上游劃一只小木船如水蛇般悄悄下行,在村外河岸下了船。羅進四處張望,意外地覺得有些眼熟,仔細一看,認出竟是幾個月前他跳水逃生之處。羅進不覺手心開始出汗。
“村子就在土堤後邊。”一個手下悄悄對羅進說,“叫土門。”
他們想攻其不備偷偷打進村裡,卻不料下船時被土堤上的一個放牛娃看到。小孩愣了片刻,轉身跑,一路大叫:“土匪!土匪!”村裡即大譁,有農人取出獵槍朝堤上“蓬”地放了一槍,打得鐵砂子四處亂飛。羅進知道這些滿腳泥巴擅長耕作的鄉巴佬並不擅長打仗,猝不及防間他們根本不懂得如何組織抵抗,他下令:“衝!”一夥人“噼哩啪啦”拼命射擊,一起撲下土堤,村裡人亂糟糟只顧往外跑,羅進也不叫人追趕,只喝道:“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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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落花流水(6)
他們包圍了村頭一間破草房,幾個手下衝進去,一會就出來報告說:“沒人。”
“給我搜。”羅進命令,“他跑不遠。”
幾分鐘後他們從草房邊的破茅房裡拖出了一箇中年人,這人有四十來歲,臉色蠟黃,衣裳襤褸,右腳有傷不能著地,走路一跳一跳,腳裸處厚厚地包著一層土布。
“就是他。”手下報告,“他就是吳北斗。”
中年人很有自知之明,一認定自己落入匪手便破口大罵。
“幹你媽土匪!”他說,“我有兩個兒子,我讓他們都當民兵,一人一根槍找你們算賬,總有一天殺光你們!”
這中年農人窮困之至,居住的草房破得不能再破,幾乎衣不蔽體。偏就是這個人早先暗中充當在山上打游擊的“土共”的內線,為游擊隊的接頭戶。在“北槓”到來之後被委為村農會主席,同他的兩個兒子一起為新政權效力,自願充當新政權的基層人員,為地方武裝縣大隊、區小隊通風報信,帶路當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