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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棵樹

《春樹裡》最快更新 [aishu55.cc]

周搖也失眠了。

剛來的時候她還能安慰自己是認床,但連續一週都無法正常入眠讓她很難受。她以蜷縮之姿躺在空調棉被下,大腦的神經像是突然視覺化,她能看見思維的電流在大腦皮層的光纖上四處遊蕩。

她並不常有發散性思維,因為小時候學了很久的圍棋,她做事的專注力特別好。像這樣從一件事想到另一件事的情況少之又少。

她起床去找當初裴絮鬧離婚時買的安眠藥,最後翻找了一圈,也一無所獲。

她只好起床開始找題目寫,寫上幾個小時的作業。

濱城的早晨褪下了一半的潮溼,還有一半帶著海風的味道落在窗桕上,粘在紅樹的枝幹上。她在書桌前抬頭,看了一眼書桌上時鐘顯示的時間,是該起床的時候了,她不著急,抬手將窗戶開啟一條小縫。

房間外正對著一棟小樓房,住在裡面的是一家三口。小孩子比她還小很多,可能剛念小學。一家三口坐在院子裡藉著清晨的涼爽開始吃早飯。煎得兩面金黃的雞蛋,剝開蛋殼的鹹鴨蛋,一杯衝好正放涼的牛奶,這些都是別人家的煙火氣。

洗漱完下樓,聞著裴絮的咖啡味,她想吐。

今天是週六,在以前她會忙著去補習班,但在這裡似乎也只有作業了。

她去廚房找了一圈,最後給自己泡了杯麥片,從廚房出去時,裴絮正在給飯兜配糧。

周搖也扯開椅子,如同嚼蠟一樣吞嚥著牛奶和麥片,看著裴絮的背影,周搖也開口:“我覺得我生病了。”

裴絮想到了昨天晚上放學,問她怎麼那麼晚回來,她給自己來了句‘迷路了’。想到這裡,她冷哼了一聲,以為周搖也是簡單的身體不舒服:“生病了還能這麼氣我,你病得也不是很嚴重。”

話不投機半句多。

周搖也吃完的時候飯兜也吃好了,她趁著夏天暑氣不重的時候牽著飯兜去散步。

這座小破城市沒有什麼好逛的,沒有隨處可見的咖啡店,沒有過馬路需要加快腳步的都市麗人,沒有看不見尾巴的車流,有的只有蹣跚走路的老人在任意一個店鋪外都能遇見熟人。濱城是一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小盒子,能悶死她,悶死一個見過世界遼闊的人的靈魂。

她走著走著又走到了海邊,飯兜喜歡在沙灘上打滾,但為了防止它嚇到人,她還是拽著牽引繩不准它太鬧騰。

狗爪踩在海水褪去後溼漉漉的沙子上,爪印變成了一朵朵小花。

等走累了,周搖也餵它喝了點水,坐在礁石上小憩。飯兜吐著舌頭喘著氣,像一個守護神一般坐在周搖也身邊。周搖也從口袋的鐵盒子裡倒出兩顆薄荷糖,盯著海面發呆的效果很好,它會讓你無視自己的四肢,感覺不到自己的軀幹。

她腦子裡自動將濱城和海綿畫上等號。

海。

——我迎著朝野站在大海的面前,對自己說:如果時光不能倒流,就讓這一切,隨風而去吧。

——女人與膽小鬼或許會死在陸地上,而大海則是埋葬勇敢者的墳墓。

從三毛到約·德萊頓。

見過大海之後,突然沒有辦法再直視魚缸。魚缸裡的魚就像是泡在全是別人汗液尿液的公共遊泳池裡的人。

九點多的太陽光折射在海面上,周搖也嫌熱嫌曬了。

一抬頭又看見了半山腰的十字架。

今天是週六,是第四條誡命所指的安息日。

她以前也有一個基督教的同學,他每次月考出成績的時候都會握著個十字架,說主會保佑他的。

從礁石上起身,雙腳踩在軟綿綿的沙灘上,抬頭看見不遠處正在打沙灘排球的陳嘉措。他不怕熱的穿了件黑色的上衣,但又怕熱似的穿了條及膝的短褲,還將短袖袖子捲起來,成了個無袖上衣。他光著腳踩在細沙裡,手上和小腿上沾著沙礫,排球落在他手腕內側,他又起跳,由手掌發力將球擊過網。

是個好球。

他朝著隊友抬了抬下巴,動作有些輕佻,表情帶著些小驕傲。

第二球他隊友沒有接到,排球落在了球場外,他伸手撈起來,熟練地轉著手裡的排球,那是打沙灘排球的人都有的小動作,能轉掉球上的沙子。

中午他們在林橋家裡吃飯,趙芳給孩子們煮了鮑魚面。

眼看著兒子和陳嘉措打完排球都回來了,將面出鍋,站在樓梯口喊了一聲不知道在樓上做什麼的林溪:“下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