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的話,讓董卓心中不由一動。
士農工商士為首,千百年來,幾乎猶如定理一般,將士人的地位牢牢凸顯出來。
而士家,則是士的延伸。
每朝每代,政治的清明都是在開國之初,而隨著時間日久,政治就愈加昏暗,無論是秦皇漢武,還是唐宗宋祖,絕代風姿,最終也難逃這種規律之下,難道說是子孫後代都不如先輩先賢嗎?
並不是的。
後世而來,董卓見慣了所謂的朝代更迭,自然知道這其中最為重要的緣由。
分分合合,在這之中,究其根源,就在這世家二字之上。
開國之初,因為戰亂征伐,前朝絕大多數的“士”及其背後的世家當然無存,而能夠渡過戰亂的世家之中,其中站在最頂端的,便是一國之君,而其他,也大多是開國功臣,舊派的世家勢力幾近滅絕,新派的世家勢力尚未根深蒂固,再加上當權者所希冀的“一家獨大”的願景,這才是造就政治清明的真正原因。
而隨著時間日久,國事太平,士人的地位就開始變得越發重要起來,世家勢力便隨之膨脹,與之相對的是皇權日漸衰落。
家國天下,世家之人自然將自身利益擺放在首位,在權利的爭奪之下,日久之後,世家變成了國家真正的毒瘤。當然,宦官與外戚也在其中之列。
生活在這個時代這些年來,董卓也切身的體會到了這之中的具體,別的不說,就是他董家,不也是眾多世家豪強之中的一個?即便是那些以“士人”為主的世家根本就不承認,可不得不說,他董卓,也真真切切要算在其中。
世家豪強,向來是分離不開的,蓄養私奴、土地兼併,皇權衰落,以致最終成為群雄割據的混亂局面,這一切,在董卓眼中清晰可見。是以雖然雍涼之地世家豪強力量相對薄弱,董卓卻無時無刻不在做著削弱世家豪強勢力的事情,而這書院,正是董卓當初的手段之一。
不過,因為董卓的名聲,投奔而來的文人士子少之又少,書院開設至今,真正取得的成效並不明顯,以致於就連董卓他自己,在忙碌的事物中,都將其逐漸淡忘。
“仲康果然心細,這幾年來一直留在我身邊,實在是委屈你了。”片刻,董卓忽然嘆息出聲。
其實董卓說的也不算錯,跟在他身邊雖然可算作是近臣,可畢竟走上戰場的機會少之又少,自從投在董卓身邊,許褚一身的光華可謂是極盡內斂,而與其相比,差不多相同時間投效而來的其他幾人則都取得了相當不俗的成就,身份地位,戰功威名都遠遠不是許褚可以比擬的。
當然,因為許褚是跟隨在董卓身邊的,到沒人敢將他看輕了,只是,這也僅僅只是限於董卓勢力這邊罷了。
“主公何出此言?”眼睛圓睜,許褚顯然對董卓的嘆息不願承受,翁著聲音大聲回道:“褚只是一個莽人,能為主公效力,乃褚之幸也,蒙主公厚愛,留褚在身邊,許褚百死難報主公恩德。”
“哈哈哈……”看著許褚,董卓忽然放聲笑了,這段時間來心中陰霾也好似一掃而光,他知道,許褚說的沒有絲毫假意在,不同於呂布,董卓從來沒有懷疑過許褚的忠誠,有些人,註定就是值得他付出信任的。
不只是許褚,他還有黃忠、高順、太史慈等數將,縱然他麾下的文人胸有溝壑、心有百轉,可是他還有他們這些忠心於他的人,即便是未來無定,他董卓也當可無畏無懼。
看著許褚,董卓心中不知怎地就豁然看開了,自己有多少斤兩他心裡清楚,無論是對賈詡、郭嘉,還是那跟隨在自己身邊已經很久的的李儒,董卓心裡都沒有把握能夠真正收歸他們的忠心,之前,也正是這種清楚,在事情超出了掌控後,他才會變得惶惶難安,甚至一度對身邊的一切都去懷疑。
“走,我們去書院。”大聲笑著,在許褚木然的表情下,董卓當先邁步而去:“記不得多長時間了,我都再沒有去過那耗費了我無數心血的書院,實在是大不該,大不該啊!”
看著搖晃著腦袋迤迤然前行的董卓,許褚一時間也難以猜透其中原委,他是知道董卓這段時間所擔心的事情是怎麼回事的,只是這些卻不是他可以插手的,正是心中擔憂董卓,才有瞭如今這一提,不過任他想破了腦袋也鬧不明白,怎麼在忽然之間,董卓就有了如此之態?
不過,這樣其實也不算壞,不是嗎?
用力用手捶了捶腦袋,許褚將心中的思慮壓下,緊隨跟了上去。
“主公……”
“拜見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