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壯年漢子聞聲而動,奮力將幾頭捆綁妥當猶自掙扎咩叫牛、豬、羊抬到貢案前,三名赤膊屠夫手持利刃踏步上前,目光落在各自的目標上,只等一聲令下。
牲畜亦有靈性,被用作祭品的牛羊等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紛紛停下徒勞掙扎,只以悲慼的聲音呼喚自己的主人,聞者無不動容。那頭犄角平直有力的母牛竭力扭過頭,望著人群某個方向的目光很是疑惑,似在問:“我還可以幹活,還可以產崽,再說稻子還沒有收,為什麼現在就殺死我。”
人群略有騷動,白髮老者清咳兩聲,儘量讓沙啞的聲音不再沙啞,隨後從懷裡拿出早已寫好的祭文,開始誦唸。臺下,一名七八歲的男童此時明白過來,黝黑的小臉上滿是焦灼的神情,抓著身邊母親的手問道:“娘,為什麼要殺掉大牛?”
母親小心安撫著他,回答道:“要祭祖。”
男孩仍不解,繼續問:“祭祖做什麼?”
母親說道:“請祖宗顯靈,降服妖精。”
男孩問道:“村裡就一頭牛了,再殺掉的話,怎麼耕地?”
母親深深嘆息,憔悴的臉上滿是無奈的神情,回答道:“妖精不降服,連人帶種出來的東西都被它吃光了,耕地沒有用。”
男孩說道:“我們不能打妖精?”
母親苦澀說道:“我們打不了,要請祖宗。”
男孩沉默下來,良久才開口說道:“村裡也有祖宗,為什麼非要到這裡來?”
“這裡供的都是有德的祖宗,與村裡那些不一樣。”
男孩似有些明白,問道:“這裡的祖宗是神仙?”
“是啊,這裡的祖宗是神仙,只有他們才能降妖。”
男孩不甘心,說道:“祖宗既然是神仙,幫我們降妖不是應該的嗎?為什麼非要大牛死?”
母親不知如何回答兒子的話,只好將他樓在懷裡,胡亂安慰幾句。
沒能得到答案,男孩沒有再追問下去,望著那條據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牛,望著它似有失望、漸漸絕望的眼神,望著那兩隻大大的眼睛各自流出一行淚,輕輕說道:“娘,我不想大牛死。”
母親將他抱得更緊,說道:“娘也不想,娘也不想……”
男孩再度沉默下來,靜靜地看認真地聽,似乎想記住老者正宣讀的那些話。
“年年辛苦年年空,妖患不除,曲難不已;今日百里鄉親均有族人在此,懇請列為祖宗大人憐恤不肖子孫之誠意,顯聖降妖!”
喝出最後一個音節,宮上書神情有些疲憊,抿唇乾咽兩下方能平緩氣息,啞聲道:“獻三牲……嗯?”
聲音微頓,三名持刀向前的漢子腳步微頓,遍地百多名農戶表情微頓,就連那頭青牛不停溢位的淚水也停頓下來,彷彿時間凝固,空間凍結,一切都被終止。
空間沒有凍結,頭頂的風依舊在吹,地面的沙土仍在揚,且勢頭比剛才更猛烈。不知什麼時候,小小祠堂上方出現幾條身影,正以眾人無法理解的方式掃視周圍,彷彿能看透九幽地底。
一名藍袍老者面容清瘦,目光四望隨意說道:“是一窩地幽龍,這種低靈之物居然快要結出妖丹,有點意思。”
旁邊一名彩裙女子,豔光四射嫵媚如花,輕笑說道:“是土質的緣故,此地富含息壤,結出來的果實稻米凝結不少精華,數百里地方養一窩,算不上什麼。”
又見一名青衣道人,冷眉厲目,寒聲說道:“時間已超出預期九年,我等還在四處遊走做這些無聊事,不知先生可有什麼想法。”
三人目光均落在中間那人身上,也就是道士口中的先生,結果除了一副淡淡笑臉,什麼回覆都沒有得到。
“地幽龍?不就是一窩蚯蚓嘛。”
年輕先生白袍白麵,膚色如明玉般晶瑩剔透,單看輪廓的話,恐比那位綵衣女子還要靚麗幾分。他的面孔上有兩道淡淡紅痕,起眉掛腮斜劈而落,好似兩把鉤刀刻畫出來,不損其美,不惹憐惜,反為之額外增加幾分狠倔剛烈氣。其眉心位置有一點絳珠,乍看有點像女子點的胭脂,細看才發現那是天生出來的一抹紅線,如胎記。
“遊走總比干等好,諸位難道不認為,這樣走走時間過的比較快?”
隨口應付著,先生坦然說道:“每做一件好事,我就覺得心情跟著舒爽不少,幾位覺得呢?”
這話應該算自誇,可他說的如此隨意,如此理所當然、理直氣壯,聽在耳中不怎麼讓人厭憎,反沒由來地會願意相信。那種感覺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