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只有一隻手,他的舉止看起來有些滑稽;厲風似乎全無所覺,沒有絲毫表情。
“舵主生分了。”老人淡淡掃了厲風一眼,說道。
“晚輩不敢。”厲風恭敬地說道。
“這是舵主的心意,師叔何必放在心上。”
宗鳴面帶微笑,說道:“師叔星算之術又有進益,可喜可賀。”
“小道而已。一不能延續大道,二不能助我殺敵,何喜之有。”
說完這句話,老者不再開口,目光靜靜地投向棋盤,一副超然於物外的摸樣。按照往常的習慣,宗鳴此時就會告辭,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今日有所不同。
宗鳴先是將桌上的茶具收拾一番,陳茶倒去,重新沏好一壺新葉。待其自然放涼了一些,他親手為老人倒上一杯;隨後就站到一旁,安靜地望著老者於盤上落子。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老人既沒有阻止也沒有誇獎,連眼皮都不曾抬起,恍如未覺。
熱茶變涼、變冷,被宗鳴更換;再次變涼、變冷,被宗鳴更換。
直到他準備去泡第三壺時,老人忽然開口道:“二少爺不必了,老夫三次出手,換來三壺心茶,足矣!”
宗鳴身體微頓,輕聲道:“弟子只泡了兩壺。”
厲風在一旁神情微異,明明是三壺,二少爺為何說兩壺?還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有一股不容反駁的味道。
老人似也在思索這個問題,片刻後他自嘲一笑,說道:“二少爺說的是,第三次並非少爺所請,做不得數。”
宗鳴一笑,神情略有羞愧,更有一絲自得,說道:“有勞師叔。”
老人不再說話,宗鳴繼續著手裡的事情,重新將茶水泡好、沏好,放到棋盤邊。老人這一次沒有推卻,接過茶盅一飲而盡,說道:“何事?”
宗鳴說道:“弟子想請師叔開卦。”
“為何?”
“為機緣。”
老人搖頭,說道:“太粗略,難以算明。”
宗鳴笑了笑,說道:“為了一隻異獸。”
說罷,他將從田七身上取下的那件護甲取出,說道:“此物上有它的氣息。”
護甲是好護甲,可惜此時靈光暗淡,已是破損之物。它的背心處有一道孔洞,周圍有著明顯的焦痕,還散發著一股特殊的氣味。
老人的目光從護甲上掃過,微微皺眉,說道:“這是一隻魔獸。”
宗鳴說道:“是異獸。”
厲風神色微變。他第一次聽到少爺反駁老人,而且語氣如此堅決,實為不同尋常。
老人白眉微挑,隨即閉上雙目靜靜的感受了一番,展顏道:“是老夫疏忽了。少爺肯用最後一次機會換取的東西,果然不是凡品。”
宗鳴欠身說道:“師叔謬讚,弟子若遇生死危機,還需師叔照顧。”
“答應長老的事情,老夫不會忘記。”
老人說了聲,左手朝護甲一點,焦痕處冉冉飛起一縷黑氣,盤旋在他的指尖,宛如一個小小的螺旋。他又朝宗鳴一點,同樣收集起一縷氣息,與黑氣緩緩融合到一處。
隨後,老者大袖輕揮,棋盤上的頓顯一片空曠。他用右手隨意抓起一把棋子朝棋盤上傾灑,同時左手輕動,將那縷氣息打入到亂子之中。
“星輪,轉!”
隨著一陣叮咚做響,棋子漸漸安定下來。宗鳴連忙注目而視,只見棋盤上一片黑子散落周圍,隱隱圍成一個缺了口的圓形;缺口的地方有顆孤零零的白子,宛如一夫當關之將軍,雖萬軍不可突破。
中央卻有一黑一白,完全重疊在一起。
“師叔……”
宗鳴面色茫然,只能將目光投向老人,卻發出一聲驚呼。
老人的面色,片刻間竟已變得煞白,沒有絲毫血色。眼神更是暗淡無神,滿是震驚。
“師叔,此卦象……”宗鳴再次開口。
老人沉默,怔怔地望著棋盤,良久才說道:“少爺與之有緣,確鑿無疑。”
宗鳴心神微蕩,壓下驚喜說道:“師叔為何耗力如此之巨?”
老人的面色已經平靜下來,聞言苦笑道:“少爺何必調侃老夫,此為少爺的氣運初顯,老夫命數有缺,已不足以為少爺開卦了。”
宗鳴眼中泛起不可遏制的驚喜,連忙低頭掩飾,沉聲道:“如此勞動師叔,弟子甚感不安。不知……可有弟子能效勞之處?”
“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