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元任她罵,他自己也覺得這事對不起女兒,他性子一般,不然不會在郭家第一次提親把媒婆罵走,此時聽著大嫂罵,只是低頭不說話。那面上,不無苦澀。
鳳鸞苦笑,大舅母就是這樣的人,幫忙她也幫,只是愛說人。
剛才由長平恭敬而來的面子,這就又沒有了。
幸好親戚們還是來作客,不是來損人。二舅母幫襯著說話,顧氏出嫁家對大嫂脾氣早就知道,她還能滿面帶笑圓轉一下,又有兩個舅舅實在體貼,把這大舅母的話岔開。
說話間到了中午,人長一張嘴用來說話,還可以用來吃飯。顧氏房中的丫頭和來保開始擺桌子,蘭枝和桂枝送飯食。
大舅母到時候也心酸上來,她是個說話輕重忍不住,其實心地不壞,至少肯幫忙的人。上一次地契的事顧家大舅不肯對妻子說,是妻子太羅嗦他不願意聽。當丈夫的都不願意聽,何況是別人。
紀氏說的時候是出氣的,此時說過再一次打量周家的幾個使用人,她難過上來。來安是周士元撿回來的,是不給工錢也不走的人。蘭枝、桂枝是鳳鸞的,顧氏已經揹著鳳鸞說過,不能委屈鳳鸞。
顧氏房中只有一個丫頭,還有來保和周忠平時在鋪子上幫忙。一個掃地的婆子,僱上兩天不僱上兩天的,她倒是願意來,只是周家也要考慮自己現在的情況。
紀氏也要嘆氣,顧家雖然不大,使用的人不多,至少比周家強一些。她看著幫忙的鳳鸞,從小是嬌憨可愛,現在大了出落得如花似玉。
在親戚眼裡,沒有見過王妃貴夫人,鳳鸞已經是俏麗的女孩子。嫁給一個廢人,紀氏想的,當然是混濁的空氣,低垂緊閉的窗戶和門簾,一個人聲聲咳,紀氏泛起淚花,又悄悄揹著人擦去。
一個帕子送到她眼前,是二舅母幫她遮了一下,又低聲道:“咱們是來賀喜的。”不是來揭人傷心事。
“舅兄嫂嫂們請用飯,”周士元開口,紀氏忙歡歡喜喜來上一聲:“我早餓了,你們的飯這一會兒才拿出來。”
大家都莞爾,紀氏雖然是大嫂,她說話就是這樣子。
周家沒有另外的飯廳,就擺在正房裡。席上菜雖然普通,卻不少。酒不是好酒,卻可助歡樂氣氛。周家,有日子沒有這樣熱鬧了。
酒到半酣,周士元見座上歡笑騰騰,想起前情一時失言,對兩個舅兄道:“沒有人上門催債,喝口涼水也是快活的。”
鳳鸞聽到這話,面上光彩又回來了。同時心裡泛起的,是郭樸睡在床上的面容。如果他後來不肯答應,如果他不肯這樣作成,家裡……。鳳鸞低頭無意識地挾著菜,自己說實話沒有錯,那他又為什麼要生氣呢?
周家現在的情況,這門親事總是讓郭家擺在上風,而鳳鸞是時時感激。所以別人看她並沒有太過於傷心的表情,大家都放心不少。
外面大雪似雨般落下,席上黃酒燙得滾熱。桌上熱氣騰騰,也有十幾樣菜。父親身子見好,母親精神康健,鳳鸞更覺得自己應該感激一下,要是沒有一個郭家的廢人在,這可怎麼辦?
這廢人,鳳鸞在心裡小聲嘀咕,除了消瘦形容外,並不給人廢人的感覺。至少他大怒,他也溫和,鳳鸞不覺得他是廢人。
“鳳鸞,”大舅顧玉堂喊了兩句,鳳鸞才醒過神,羞赧一笑:“啊?我敬舅舅。”包括周士元在內,都是微笑。
這微笑中,鳳鸞有些難為情,是沒有原因的難為情,因為她剛才想什麼,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站起來:“我去看菜。”鳳鸞避了出去。
二舅舅道:“女兒大了,都是要給人的。”周士元面有微笑,是啊,成親過十個裡面,其實九個不好。
二舅兄這是一句勸人的話,不過……。周士元還是悵然。
雪花下得更急,蘭枝給來安送去午飯,還有一壺熱酒:“老爺讓送給你驅驅寒氣。”來安雙手接過,對蘭枝囁嚅道:“你去了郭家,還回不回來?”
蘭枝奇怪地道:“當然回來,肯定姑娘要常回來看看,我也要跟著回來。”來安正要大喜,大門上煞風景的來了幾聲“噹噹”,有人敲門。
開啟門一看,是個橫眉怒目的人,這個人是長平。來安面色尷尬了,喉頭上下滾動,想要變臉又想到這個人厲害,想要笑臉又不甘願,就變成面色尷尬。
長平不理他,對身後小廝道:“快把酒抬進去。”來安急忙避開,縮著手在一旁去找剛才在這裡的蘭枝,見蘭枝雪地裡去得遠了,他又急忙來看長平,生怕長平多看蘭枝。
長平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