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有銘和郭有錚來見郭樸,見房裡早到還有幾個,七房裡三奶奶馬氏,還有另外幾個刺頭兒的親戚。
郭樸換過家常衣服,用過醒酒湯,乾淨清爽的端坐著。見隔房兩個叔叔過來,和鳳鸞起來見禮,各自坐下,鳳鸞繼續給劍打穗子,用的是她喜歡的綵線。
雪亮欺霜的寒刃用綵線,清冷處有色彩,彩麗中有寒光。
“鳳鸞小呢,”郭樸用這當開場白,鳳鸞忍不住一笑,以前常說鳳鸞小呢。她忽然調皮,微偏頭看郭樸,樸哥側臉兒弧度,下頷曲線,怎麼看怎麼愛。
這是自己丈夫,自己是他妻子,要不是有人,鳳鸞會嬌滴滴回話:“還小嗎?”
猛張飛和四天王喏喏:“少夫人是小,”郭樸溫和地道:“我走以後,不想親戚中有人欺負她小,欺負她不懂事兒。”
鳳鸞垂頭乖乖打穗子,心眼兒裡全是暖烘烘。她用心打著穗子,要再加一個得勝回朝的花樣在裡面。
“……讓她慢慢管起來,叔叔嬸孃們幫著,鳳鸞不煩惱,我在前面也不擔心。”郭樸這樣說,別人都無意見,他再喊鳳鸞:“你不懂的,只管問父親母親和祖父,不要自作主張,失了親戚們和氣。”
榻對面,有乖巧點著頭的一個人。郭樸微微笑:“你聽話,我在前面也不擔心。”鳳鸞黑眸略凝,郭樸就知道意思:“你不必擔心我,”他誇張一下:“你倒還擔心我?”
鳳鸞撲哧笑出來,再認真的點一點頭,眼光從郭樸身上移開,再去打穗子。
等親戚們出去,鳳鸞低低喊一聲:“樸哥,”頭也不敢抬地告訴他:“今天我看到那趙的。”讓她詫異的,是郭樸的回答,郭樸漫不經心:“我也看到。”
“你認識他?”鳳鸞手中彩線慢下來,郭樸手指敲敲桌子,重重地咳:“嗯哼!”笑容飛起在鳳鸞唇邊腮上,手指飛快著,郭樸重有笑意,津津有味看著,甜意蜜語又出來:“真好看。”
“嗯,”鳳鸞笑靨如花,
“這顏色真相襯,就像我和鳳鸞。”
“嗯,”鳳鸞笑逐顏開
“鳳鸞手真巧,”
“樸哥,”鳳鸞軟軟的喚他,自己笑眯眯:“我心裡只有你,趙官人沒犯錯,你別為難他。”她笑得如花綻放:“他又是誰?”
郭樸有正色:“只怕他要和我過不去。”鳳鸞不解抬頭,手指才慢下來,郭樸就大聲“嗯哼!”鳳鸞笑得只覺手軟,丟下來貼著郭樸坐,雙眸中是她常有的澄淨:“要是他沒什麼,你還要為難他嗎?”
紅唇軟軟,嗓音也軟軟,郭樸忍不住笑:“好。”抱著鳳鸞在懷裡晃著,心裡總是歡喜,他回想自己病臥的那一年多,想親親鳳鸞還要哄她半天。
哄半天鳳鸞不肯時,郭樸就是著急的。現在想親就親,郭樸低頭就是一口,他心滿意足,鳳鸞也心滿意足。
院子裡繁花如錦,夏天就快到了。雙燕子飛來雙飛去,有時候也落到窗前枝上,嘰嘰喳喳幾聲,似乎想打斷房中人。
春花易開又易落,一地紅錦另有新花時,郭樸離家的日子到了。送行的人中多了一個身影,鳳鸞昨天晚上哭腫眼睛,今天更是泣不成聲。
她說的語句都斷斷續續,抽一聲“呃兒”,說一句:“為我們要保重,”再抽一聲“呃兒”,說一句:“事事要當心。”
“你這就唱小曲兒?”郭樸不忍離別,還要哄鳳鸞笑。這是在十里長亭,親戚們來送足有一小半兒,周士元和顧氏在,郭老爺子和兒子媳婦也在。
他們不說話,只看著鳳鸞哭郭樸笑,這一對人看上去,頗有和諧,讓郭夫人也要落淚。
郭樸眼觀六路,觀的是母親大人。見她舉帕子,扯著鳳鸞送過來:“母親別哭,還有鳳鸞要你照顧。”
雖然當著人,郭樸也說出來:“只怕她有了,母親看著她。”這樣一說,一干人齊唰唰全看鳳鸞身子,只看到她石榴紅綾的腰身。
“有了趕快寫信告訴我,我來取名字。”郭樸光說自己就覺得不錯。又看長平:“把長平給你留下,你使喚他順手,長輩們不在,你有個幫手。”鳳鸞一直覺得不應該哭,淚水不由自主流下來,她勉強有個笑話,細聲細氣只讓郭樸聽到:“他是看著我的。”
郭樸大樂,佯裝生氣道:“又說討打的話,”鳳鸞兩行淚水還在,頂著兩隻紅腫眼睛,荷包裡掏出自己的黃金印章,在郭樸身上按一下。
“這又是什麼?”郭樸握衣角在手中,對著那一方“鳳鸞之印”笑。鳳鸞笑眯眯:“你也有不懂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