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色看不出情緒的眼睛,忽然覺得胸口因緊張而空空的。
她還記得在那個站臺上,她坐在輪椅上看著那個站在她面前的白髮少年,微笑著說“喜歡我的話,會讓我很困擾”。那時候少年一瞬間僵硬了的身體和表情,岑寂很明白意味著什麼。
說實話。
那麼久的並肩作戰,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可是,岑寂一直以為——或者說,她一直告訴自己。
這裡不是她的世界。
岑寂可能會好好地去做一個驅魔師——但是,絕不會在這個世界中好好地做“岑寂”。
這裡的牽絆就像是用糖漿一樣。熱的時候,黏稠到了極點,可是一旦冷卻下來,輕易就可以掰斷。
可有可無的東西。
可是世事,往往並不那麼遂人意——或許,在那個站臺上,她之所以會那樣幾乎是無禮地否決亞連甚至從未表現出來的那種,僅僅是可能的情愫,正是因為她潛意識中,已經發覺了自己的動搖。
無論是同伴間的友情,搭檔間生死之中萌生的情誼,還是青春期少年少女總會遇到的某種特殊感情——
感情這種事情……
一旦明瞭了,岑寂就不喜歡拖延。
——沒錯,她喜歡上亞連這個笨蛋了。
“——亞連,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岑寂重複了一次。
“……”亞連沉默。岑寂一瞬間微微吸了口氣,不自覺地咬住了下唇。因她明顯的忐忑表情而微微張大了眼睛,亞連有些愣怔地看著她,然後,露出了一個柔和的微笑,點了點頭:“……嗯,有。”
“——等一下。”眼見亞連張開嘴唇要回答了,岑寂忽然叫了一聲,手掌直立在亞連面前,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一口氣又憋回去的亞連臉色鐵青,瞪著眼睛看著她。岑寂訥訥地抽了抽嘴角:“忽然又有點不想聽了……那個,等下再說怎麼樣?現在還是挺……危險……的……”說到後來,岑寂自己也覺得自己挺心虛的,抽搐著臉頰用另一隻手撫額。
“……好。”
亞連乾脆利落的回答令岑寂有些訝異地放下了捂臉的手,看到白髮少年一臉和善笑但是不知怎麼的卻讓她覺得汗毛直豎,“你說的,等會兒可別逃。”
“……我說。”旁邊傳來某人無力的聲音,“你們別一直兩人世界好嗎……”拉比一臉假笑地看著兩人,補充了一句,“好歹也等逃出去之後再慢慢表白吧。”
“拉比,謝謝你的提醒啊~”亞連回以和善感激的微笑,卻讓拉比露出了抽搐的“大事不妙”表情。
萬一逃不出去呢?
沒人願意想這個可能,就算想到了也會立刻說服自己“一定會逃出去的”。從剛才起一直沒有打擾他們,也正是因為這種隱在堅定外表下的細微恐懼。
如果逃不出去的話……能夠和喜歡的人死在一起也會比較幸福吧。
岑寂的腦中閃過這些念頭,不自覺地握緊了亞連的手。回傳來的也是默默加大的力道,從手心中暈染開的溫暖令岑寂的唇角微微上揚。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觀察周圍的狀況。
靠著牆壁的是十幾米高的書架,成弧形圍繞著。書架上滿滿地放著書,齊整地堆著,這麼一個房間恐怕有上千本書的庫存。岑寂默不作聲地看著周圍,又調轉過頭看著他們奔進來的那道門——門外一片漆黑,竟然連點什麼異常響動都沒有,彷彿之前的那種天崩地裂全是她的幻覺。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圖書館?”拉比錯愕地開口。“方舟裡還有這種地方?”
“這也是未下載的房間?”亞連環視著四周。
“也就是說還沒‘格式化’對吧。”岑寂緩緩頷首,目光釘在了前方一根巨大的大理石柱上方,“……所以剩下來的‘垃圾’……也特別的多。”
“——哎呀,這個驅魔師女人口氣還真不小,竟然叫我們是垃圾。”“果然驅魔師都沒什麼看得順眼的……啊——真想殺人!”兩道男女莫辨的少年聲音響了起來,不論是說話的語調,速度或者是聲音本身的波動方式,都非常相像。
高高的石柱上,兩個黑膚少年姿態隨意慵懶地坐著,左邊的少年擁有一頭淺色的長髮,頭上拴著奇怪的球形飾物,穿著毛邊的無袖皮夾克和緊身皮褲。右邊的少年有著黑色的短髮,身上是毛邊皮大衣和緊身褲——兩人都是相似的濃妝,額上有著被稱為“聖痕”的十字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