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逢春但笑不語。他本想借勢再說幾句的,但是又擔心小溫侯被擠對得太窘了,翻臉來找他麻煩,當下住了口。
數十張漁網,被姬瑤花一掃而空,揮落在藥王廟的松棚之前。姬瑤花飄飄然落在一旁,縛仙索悄然收回袖中。
韓起雲吹響短笛喚回飛蟲,空中只有鶴群在失望地盤旋,終究聽從於觀鶴的召喚,棲回到樹梢之上。
韓起雲必定非常憤怒,但她的臉容仍是冷冰冰、絲毫不關心世事的模樣。
她收起短笛,望向姬瑤花,“姬師妹,你當真要和我作對?”
姬瑤花微微一笑,“韓師姐少安毋躁,且待我片刻如何?”說著轉向閻羅王,“羅師兄,今日一戰,若沒有我,藥王廟不說是一敗塗地,至少也絕無勝算吧?”
閻羅王頗不情願地答道:“的確如此。”
姬瑤花眼波一轉,笑吟吟地道:“羅師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得為我做一件事情,對吧?”
她忽地湊近閻羅王,輕聲說了幾句話,之後揹著眾人攤開右手,讓閻羅王看清了她手中的東西,立刻又收了回來,退開數步,臉上笑意不變,望著閻羅王。
閻羅王的臉色極是古怪。
略知內情的幾人,本以為姬瑤花是在向閻羅王要松巒峰的武功心法。但是閻羅王躊躇良久,目光卻轉向了韓起雲,一字一句地說道:“韓師妹,今日一戰,勝負已決。今年春節的大祭,巫女祠只能在楚陽臺接受信徒膜拜,不得入城!”
韓起雲冷冷地道:“你以暗算取勝,又算什麼本事!”
閻羅王道:“韓師妹,於師兄來助我,你早在鬥舞之前便已知道。於師兄的本事,就更不用我多說,只怕除了我,就只有你知之最深。至於姬師妹來助我——你若不使出那些漁網來,姬師妹也沒有出手的機會,只不知為你想出這個法子的是誰罷了。這也叫暗算?”
眼見得他們兩人一來一往,便要當著萬千信徒的面鬥起口來,朱逢春咳了一聲,才待拿出縣太爺的威嚴來調停此事,姬瑤花已在閻羅王身後輕笑道:“羅師兄,你這樣盡顧著扯開話題,莫不是想混過我給你劃的那道關?”
閻羅王臉色一變,遲疑片刻,答道:“我羅山豈是說話不算話之人!”說完轉向韓起雲,風霜滿面的一張蒼老臉孔,霎時間竟漲得暗紅,驀地一咬牙,單膝跪了下去,悶聲道,“韓師妹,我現在當著藥王廟和巫女祠的信徒,跪請你回來!”
西都山上寂靜無聲。
不論是興高采烈的藥王廟信徒,還是垂頭喪氣的巫女祠信徒,一個個張口結舌地呆在當場。
朱逢春與小溫侯諸人也都怔住了。
姬瑤花原本說好是幫閻羅王的吧?現在看起來,她好像最終還是選擇站在韓起雲這邊。
也不對啊,沒有她插手,韓起雲又怎麼會輸?
韓起雲也怔住了。
少年時的不打不相識,揹著師門偷偷結成夫妻時的纏綿甜蜜,後來的反目成仇,還有那個不當著雙方信徒的面跪請便不回頭的重誓,剎那間一一掠過心頭。
她望向站在閻羅王身後的姬瑤花。
姬瑤花的神情,彷彿如若閻羅王方才不跪下去,她一定會在背後給他一腳迫他跪下似的。
韓起雲的眼中,若喜若悲,淚光盈盈,令她冰冷無情的面孔竟顯出了三分怪異。她慢慢地伸出手來,扶住了閻羅王的雙肩。閻羅王就勢站了起來,臉上的暗紅兀自未消。
姬瑤花笑意盈盈地道:“羅師兄,你彆氣壞了自己。明年今日,羅師兄大可輸一次給韓師姐,再叫韓師姐跪請你回家,扳回一局啊——”又抬頭望向松木臺上淡然相對的蘇朝雲與季延年,轉過目光道,“請神還須送神。祭典尚未完成呢。” 。 想看書來
十一、恨海原是情天(4)
鼓樂重起,送神之曲奏響。
藥王廟的信徒齊聲高唱的是:“身如藥樹,百病不侵。”
巫女祠的信徒齊聲高唱的是:“魂若鮮花,歲歲芳華。”
歌聲在江流松濤中飄蕩。棲在樹梢的鶴群,被鼓樂與歌聲驚動,振翅亂舞。
歌聲與鶴唳之中,姬瑤花飄然躍落在松木臺上,微笑著向蘇朝雲說道:“蘇師姐,你可知道,於師兄送你的那盒須用女兒汗水做引子的女兒香,是他和我家瑤光花了三天三夜才調製出來的?你可知道,這條計策還是我獻給於師兄的?今日你能險勝,該不該好好謝謝我?”
蘇朝雲淡然一笑,“是嗎?這麼說我的確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