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瀕於昏迷。黑暗的湖底,隱約可見湖面上銀白的月光隨著水波動盪不休,那似乎是他最後看到的景象。那一刻他的心中一片冰涼,以為自己的雄心壯志就此葬送在鄱陽湖底,但是頭頂突然一暗,一個纖巧的人影游魚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
失去知覺之前,唯一的記憶也是這冰涼柔軟的嘴唇突然堵上了他身不由己張大了的嘴,將寶貴的空氣渡入他口中。
等他甦醒過來,已經是在岸上了。幾名憨厚的漁夫圍在他身邊,笑著說道:“秀才醒啦?秀才真是福大命大,剛才只怕是湖裡的魚精救了秀才!”
鄱陽湖中,每多水怪魚精之說。
一名漁夫突然驚恐地指著湖面叫道:“快看!”
湖面上的血跡正在慢慢擴大,一具具水賊的屍體浮上了水面。水面之下,波濤翻滾,料想正在激戰之中。
漁夫們震驚之餘,紛紛拜倒在地,一邊喃喃議論著水賊不該去冒犯書院的讀書人,說不定眼前這個秀才就是下界的文曲星,才會有魚精搭救。水賊只怕是惹怒了鬼神,所以降下殺身之禍來。
朱逢春望著湖面,心中升起一種極為異樣的感覺。
他知道不是神鬼而是救他的那人在追殺那群水賊。那麼,救他的人究竟是誰?
彷彿在睡夢之中,曾有微涼的指尖遲疑著輕輕滑過他的臉龐,還有人在他耳邊輕輕說過一句話,但是醒過來後,卻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生長於汴京、弓馬嫻熟的朱逢春,被鄱陽湖的黑暗水底攪亂了向來清明幹練的頭腦,那一段記憶混亂不堪,以至於每每會被他當成一個亂夢。
現在,他終於記起,那個救他的少女臨去之前,曾經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我叫齊小魚。”
小魚離他如此之近,他看不清小魚的表情,卻真切地感受到那濃烈如酒的歡喜和悲傷,密密地包裹著他,讓他茫然失措。他可以輕輕鬆鬆地處理巴東縣的各色政務,卻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小魚。
追上來的錢汝珍,幫著受傷的小魚將朱逢春託舉著升上水面。
至此,錢汝珍也已明白,原來小魚也如他一般,身不由己地迷戀嚮往著那天空中自由飛翔的身影。然而,那翱翔於九天的綵鳳與深藏於人海之中的他,距離也是如此遙遠。正如深藏於水底的小魚,始終不能站到如蒼鷹一般翱翔於雲天的朱逢春的身邊,只能遠遠地守候在水中。
原來,他和小魚,竟然有著這樣相似的命運……
這一刻,念及姬瑤花所說的“凡有所學,皆成命運”,錢汝珍只覺心中如此茫然。
朱逢春溺水時間不長,很快便已恢復。而小魚卻已大大不妙。她後心所中的箭支挨近心臟要害,一時間沒有人敢輕易拔出。圍在榻邊的眾人一時間無計可施,面面相覷。鳳凰自知有錯,一聲不吭地待在一旁,神情沮喪,倒讓朱逢春等人都不忍再責怪她了。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十、鄱陽湖的黑暗水底(3)
直到後艙中傳來姬瑤花的輕笑聲,“看來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鳳凰長眉一挑,怒聲道:“姬瑤花,你還敢出來?!”
她會誤傷小魚,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姬瑤花將朱逢春丟入了水中?
姬瑤花姍姍而出,俯下身來,迅速將一枚丸藥塞入小魚口中,右掌在她頜下一託,小魚便嚥下了丸藥;左手在輕輕掐斷那支箭後,迅即向小魚的後心按了下去。
她這幾下一氣呵成,待到眾人反應過來,小魚後心上的那半支穿雲箭已經被她運力逼了出來,嘭的一聲插入艙板之中,顫動著,嗡嗡作響。
小魚噴出一口烏血,隨著姬瑤花的手,慢慢地側倒在榻上。姬瑤花又快手快腳地將一大盒藥膏抹上了她的傷口,止住了血。
一身溼透的朱逢春此時已鎮定下來,注視著昏迷的小魚,慢慢道:“她就是三年前在鄱陽湖上救我的人。”
姬瑤花笑得意味深長,“這是她第二次救你了。朱大人,你終於知道她是誰了,對不對?”
朱逢春盯著她,“泉東鄉那樁案子,想必是你安排的了?就為了引我坐船離開巴東縣城,之後你再以鳳凰的安全為誘餌,引我在未時回到官船渡,再有意將我打入水中——都是為了逼她來救我?”
姬瑤花一笑,“朱大人果然精明過人。我若不如此,又怎能讓朱大人你認清楚我們小魚是誰?”
鳳凰倒吸了一口冷氣,“姬瑤花,你差點兒害我殺了小魚!”
若不是出箭之時,心中多少顧念著小魚也許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