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三拿著扁擔、麻繩,彆著斧頭進山的時候被攔下了。看到兩個“黑烏鴉”端著槍對準他,他有些害怕。
“長……長官,我還……還能幹啥,進山打點柴火”
旁邊兩個背砍刀勒藍帕帕的,護鄉團的團丁認識何老三,說:“老三,回去回去。雷隊長有令,戒嚴了。不準任何人上南山了。”
“那咋辦,得準備柴火呀。你們就讓我進去砍點柴就出來了啊。”
“不行,不行。這是命令!”“黑烏鴉”堅決地把他推了回來。
“老三,算了。到北山溝裡去砍吧。要打仗了,誰都不讓進山的,連住在南山裡的,出來都回不去。”
何老三有些來氣。“打仗打仗,好好的,吃飽了撐得。”
何老三隻好拐回了何家灣。在院子門口碰見嫂子鼕鼕在挑水。問:“我哥呢?”
“哼,你哥?背時的何老拐喊起走了,都好幾天沒落屋了。不曉得搞些啥,屋裡柴也沒了,穀子沒打,哎……啥都不管了。何老拐成了他爺了。”
何老三沒心情再去北山打柴了,北山打柴的路遠,要起個早才行。他便坐到院子裡劈竹子,編籮筐。媳婦何餘氏坐在門墩上挫麻繩,娘在屋裡咯吱吱地紡棉花。
娘扯起嗓子問:“老三,你咋不去打柴了?咋回來了?”
老三氣鼓鼓地說:“打啥?不讓進山了。路封了!”
“為啥呀?咋把路封了做啥?”
“做啥?打仗嘛。要進山去打王鍋盔。”
娘便顛著腳出來了,“三娃子,你說啥?要打王鍋盔?造孽呀,造孽。”娘扶著門,喊“三娃子,你到屋頭來一下,娘有話問你。”
何老三扔下手中的蔑刀和竹子,進了屋。
“三娃子,你上次不是說你乾爹可能投了王鍋盔?那這次會不會有危險啊?”
“這我也說不上,他那麼大年紀了,估計不是扛槍的吧?也就是煮飯打雜的,沒事吧。”
“這可馬虎不得,這槍又不長眼睛的。”
“那有啥法子嘛,娘,我看沒事。就憑他們這幫熊樣的,根本把九里坪沒辦法。”
何老三心裡慌慌的,也沒心事幹活了。多少還是有些擔心乾爹朱家爹。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侄兒栓牛一顛一顛地跟著幾個碎娃子跑了進來,拿著棍棍棒棒玩打仗呢。邊玩嘴裡邊說著兒歌:“雁兒哥、兔兒哥、驢蹄子、馬耳朵、你家發兵伐哪個?我家發兵伐這個。他打你,你打我,今年打到明年個。”
何老三心裡煩,便奪了栓牛手上的棍棍:“滾出去,打打打打個毬。還今年打到明年個!”
栓牛委屈,衝何老三吐了口唾沫,一群碎娃子跑了。
何老三來到大槐樹下。樹下只有兩個老漢在下棋。叼著煙鍋,披著爛蓑蓑的褂子。齊瞎子沒在。要是齊瞎子在的話,還可以聽一段書,散散心。
何老三無聊,懶懶地坐在石條上,發呆。天陰著,沒下雨。田野裡很空闊,割完稻子的田地裡,光光的,露著泥土和稻草茬。有一兩戶人家駕著水牛在犁田。一聲聲的吆喝聲傳得很悠遠。兩個婆娘小媳婦的,拎著籃子從橋頭邊下去,下到河邊去淘菜。看見成禮在這裡發呆,就笑了:“何老三,不在家陪新媳婦,在這裡等哪個姐姐?”
何老三嘴裡咬著一節車前草,笑了:“當然是等嫂子你了,把飯煮好了喊一聲啊,吃了喝了就在你家歇下。”
“何老三嘴甜啊,那嫂子今天就把飯給你煮下,門也給你留下了啊。”
何老三哈哈地笑了:“要得啊。”他感覺心情好了點,扯起嗓子唱了起來:
“頭次交情不尋常,郎嫌夜短妹嫌長;
錦被蓋郎郎蓋妹,花氈乘妹妹乘郎。
人上重人天覆地,肉中有肉陰包陽。
將軍不下龍泉水,豈肯休兵罷戰場。”
樹下下棋的和看棋的都笑了,望著何老三罵:“龜兒子,發騷啊?才娶了幾天婆娘,就張狂肆道地。”
何老三笑了:“下你們的棋,南天門的土地爺——管得個寬啊。我愛咋唱就咋唱,喜歡。”
橋下的河邊淘菜的小媳婦,也傳出一聲亮嗓子:
“公雞踩蛋把翅扇,懷抱郎君把氣嘆;
閏年閏月樣樣有,為何不閏五更天!”
……
山 棒 客 (33)
四少爺在石拱橋頭的槐數下閒諞的那個傍晚,縣保安大隊真的跟王鍋盔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