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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人員少,裝置簡單,只適宜於輕傷輕病戰俘的治療護理; 凡是危重傷病戰俘,只得送到俘管處總醫院治療。

總醫院設在碧潼的一幢民房中。在日本佔領朝鮮期間,這裡是一家豪紳的住宅,內有一個大院,十多間房子,飛簷粉牆,富有東方民族的建築風格,所幸沒有遭到戰火的毀損。總醫院成立後,經過突擊調配人員和添置裝置,從裡到外,都算得上是一家比較正規的醫院了。大門上方,掛有“中國人民志願軍俘虜管理處總醫院”的中英文橫幅大牌子,各科室和常用醫療器具基本齊全,而最富優勢的,則是從國內來了一批教授級的醫療專家。他們,及時地給許多陷入絕境的傷病戰俘帶來了幸運的轉機。

深夜,一輛汽車送來一名重傷的美軍上尉飛行員。 當天下午,這名美國上尉還在飛揚跋扈地駕駛他的噴氣式飛機,對鴨綠江邊的朝鮮村莊濫施轟炸。惡有惡報,他的飛機被志願軍的高射炮擊中,他在跳傘的時候落進了一片火燒林,一根無情的枯枝從他的左腮刺入,右腮穿出,將他整個身子像一條大魚似的掛在空中。志願軍部隊找到他的時候,因為失血過多,已經奄奄一息。戰士們托住他的身軀,用輕柔的動作將枯枝鋸斷,連同插入腮部的一截枯枝一起,將他及時送進俘管處總醫院。

救與不救,必須在瞬間作出決定。也有人不主張搶救。美軍飛行員,朝鮮軍民和志願軍戰士都稱他們為“飛賊”,提起來都恨得咬牙切齒。多少和平居民死於飛賊的肆虐; 志願軍在前線能攻能守,最大的困難就是被美國飛賊封鎖交通線,並造成大量的人員傷亡和物資損失。這名上尉飛行員傷得如此奇特,似乎是上蒼的一種懲罰,惡貫滿盈,死有餘辜; 何況,他的脈搏與血壓都到了最低警戒線,搶救並無把握。與其投入大量珍貴的藥品與精力搶救一名垂死的空中罪犯,不如用同樣的代價多搶救幾個其他的戰俘……

不予搶救的理由,並非全屬無稽之談。可是,關鍵時刻分秒必爭,決不允許開展民主討論貽誤最後機會。政策就是最高權威,道義責任就是行動指南。領導一聲令下,醫生和護理人員們立刻以最快速度,把垂危的上尉飛行員抬進了手術室。

主刀醫生是來自浙江省立醫院的外科主任湯邦傑,其他幾位資深外科專家也同時走向手術檯。

高度的人道主義責任心和高超的醫術,終於將這名美國上尉飛行員從死神的懷抱中搶奪了回來。 上尉很快地恢復了健康,一切正常,連說話的能力也一如往日,但他卻很少說話。有一回,志願軍翻譯問他為什麼不願說話,他回答: “請原諒! 我在接受良知的審判,我很痛苦,所以不愛說話,並非無話可說。”

第29節

教員發現,上尉的眼中噙滿了淚水。

他是一名美國陸軍少校,正當盛年,儀表堂堂,好像天護神佑一般,從入朝到被俘,經歷大小戰鬥十餘次,多少夥伴已成他鄉幽魂,而他渾身上下都沒有落下一處傷痕。正當他為自己的命運暗暗慶幸之際,他的雙眼突然患病,很快接近於完全失明的程度。

戰俘營的中國醫生用西藥為他作過認真治療,一直未見效果。少校感到非常悲觀。來到志願軍的戰俘營,本以為可以平平安安地等待遣返回家,沒料到竟會碰上失明的威脅。如果真的失明瞭,即使回到家鄉,也是一片漆黑,做人還有什麼意思?為此,他甚至失去了生活的勇氣。

一位年輕戰俘攙扶著少校,再次來到俘管處總醫院。“你願意接受中醫治療嗎?”

有人問少校,用的是流利的英語。憑著渾厚的男中音,少校聽得出來,他就是主治醫生項博士。這位志願醫療隊的項醫生,許多戰俘病號都叫他項博士,以表示一種信任和尊重。

可惜他往日的常規治療方法,一直未能在少校的眼疾治療中發生明顯作用。“中醫治療?!請問怎麼治療? ”少校不無疑慮。“針療,用銀針刺入眼球四周的穴位。”

少校愣住了,他無法想象用這種近似殘酷的治療方法,能使他的眼睛復明。

“我決不勉強你。”項醫生誠摯地說,“不過,在目前環境下,這是最後可用的治療方法,而且,我有一定把握。”“真的有把握嗎? ”“如果你相信我。”

聽到了這一句話,少校就覺得視像模糊的眼前忽然一片明亮。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沒有了。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的一切戰場見聞,給予他一種形象的對比,使他堅信中國人民志願軍是一支講人道的軍隊,守信義的軍隊。他欣然答應項醫生對他的眼睛施行針刺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