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風輕雲淡的程潛。
“今日晚膳後,已聽光實提起,那日與定遠侯同出場狩獵的,便是太子車駕。”我也恢復了慣常的樣子,說道:“只怕廢太子後,這朝堂府中,日子更不好過。是龍是蛟,也要天長日久方能定論,光隱行事,要更小心才是。”
“我知道。這朝堂之上日益艱難了。”程潛突然握住我的手,雙眸中有火光躍動,說道:“卿卿,與我私奔吧!什麼也別管,哪怕只有這一夕的光陰,去看看這夜的盡頭在哪裡1
私奔?有沒有搞錯?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拒絕的話還沒出口,四目相接,印象中,我從來不曾在程潛的目光中讀到這麼多負面情緒——絕望,苦澀,死寂,所有的一切,匯成虛無的光芒,從內而外的燃燒。我默默伸出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掌心,他攬住我的腰,推開窗戶,如蜻蜓點水一般,越過在風中舒展的荷葉,長安的夜在我們的腳下,慢慢鋪展。
不知賓士了多久,高高低低的屋宇,被一望無極的森林所取代,他仍舊不知疲倦,而當我意識到他停下時,再踏出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夜風從深谷中呼嘯而上,吹動我單薄的睡衣,以及他寬大的長袖。只聽他口中喃喃:
“怎麼會窮途末路,怎麼會,怎麼會?”
他眸中最後的火光也熄滅了,那黝黑的瞳仁中,惟餘蒼冷。我心底一陣冰涼,不由得瑟縮了一下,程潛這才轉過頭看著我,緊緊地,緊緊地將我擁入了他懷中。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我毫無心理準備,本能地掙扎。一股水意輕輕在我頸間蔓延,我如被雷擊,他——哭了嗎?
今日的朝堂之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程潛的情緒,突然間潰堤?我伸出雙手,將他攬入懷中,我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至少可以安靜地,做他的情緒垃圾桶。這也是我能為他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
他終於平復了下來,我挨著他坐在懸崖邊,兩個人肩並肩,披著他的外袍,等待著那一輪紅日,從雲海間升起,給這個世界一個新的開始,那是一種多麼令人欣喜的美麗。
“如果不是窮途末路,怎麼會有這樣的風景?”我轉過頭,卻發現他也正看著我,眼中深情瀲灩。
我笑了笑,又轉回頭,看向溫暖的太陽。他卻扳過我的肩膀,灼熱的氣息熱切地湧向我的唇齒之間,我不由自主的偏過頭,讓那輕柔如雲的觸感,僅僅在臉頰上綻開花朵。
我沒有去看他的表情,耳邊傳來他有些暗啞的聲音:
“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好。”
“卿卿,以後,我們再來這裡——”
“嗯。”
回去的時候,很難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畢竟天光已亮。我還在頭疼著要怎樣在老太君乃至鶯簧那裡矇混過關,程潛卻顯然早有準備。他帶我下山時,扶桑已經帶著馬車,等在那裡。
一路走馬如飛,程潛依舊將我攬著,送入了謝府。當我進入獨居的院落,鶯簧和雋雋,顯然還沒有醒來。
我長出了一口氣,將身上披著的紅袍交還給他,輕聲道:“趁著還有時間,回去再歇一歇,你心裡想的我清楚,我師傅的身份,我真的還不能告訴你,但是他說的,也不過是他的臆測罷了。”
說到底,他心中糾結的,也就是關於睿王所認定的“我的身份”罷了。
“你若不想說,我便不問。只是那日的承諾——”
“我記得,沒有忘。昨晚謝謝你,那日出,我很喜歡。”
送走了程潛,睡到一半就被人喚醒所帶來的疲乏主宰了我,
身上的衣服經過一夜折騰,已然不能再穿了,我從衣櫥中翻出一件乾淨的睡裙,一邊換上,一邊走向床鋪。趁著還有時間,先補一覺才是正經。
掀開床幔,我猝不及防,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被壓倒在床。我回過神來,身體早已經淪陷,他的唇帶著情熱,炙烤著我的每一寸肌膚。從唇邊到頸間,逐漸蜿蜒向下——
在鬧下去,只怕今天我便在劫難逃了。危險的訊號在我的大腦皮層爆炸開,我喘息著,費力喚出他的尊號:
“睿王——殿下?”
他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我,眼中怒浪濤天:
“你——承諾了他什麼?”
難道我們的對話,他好死不死的都聽見了?我心中大叫不妙,被他知道了,想必從今天往後,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但是說謊——
那即是對我自己的汙辱,也是對他們二人的汙辱,所以我惟有選擇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