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折射下,那一半上依稀是個“日”字。
殷采衣動不了,眼神焦急,“相從,你傷到沒有?”見她搖頭,鬆了口氣,“把錢給他們吧,荷包在我的袖子裡,別想著和他們講理,我著了道,安全要緊。”
頭目聞言收了槍,哼道:“這還差不多,早這麼識相也省得老子費事!”
相從垂下眼,依言伸手到他袖子裡,果然摸出一個金邊荷包來,剛抬了手,那頭目已迫不及待搶了過去。掂掂分量,露出滿意的黃牙,“真是發了。”
殷采衣忙閉上眼,相從以為他昏了過去,小心碰碰他,“殷主事?”
“我沒事,只是他笑起來太醜了,我受不了。”眉頭都皺起來。
“……”相從沉默,俯身遮擋下去。
紅纓槍果然挑戳過來,“你這臭小子,這麼想找死,老子成全你!”
得得得——
迅疾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片刻即至,當先的騎士一劍攔腰斬斷長槍,森然勒馬,“誓門鎖道,閒人閃避,違者格殺。”反手一揚,一面血紅大旗釘入路邊,金線織就的“誓”字張狂舒展。
誓門,南武林新興的門派,一年之內勢力已橫跨了三省,門規鐵血不下唐門,看這陣勢,又不知道是找上了誰家的麻煩。
這種全是狠角色的門派,小小的綠林是不敢招惹的,強盜頭目扔下半截斷槍,打了個呼哨,十幾個大漢須臾隱回密林中。
那騎士張指灑下一片粉末來,“殷主事,得罪了。誓門辦事,請先行閃避,改日敝門再登門致歉。”
拂心齋雖身處商界,名聲在武林中也是絲毫不弱的,殷采衣身為二十八主事之一,誓門的人認得他倒也並不出奇。
藥性解除,翻身直接上馬。殷采衣抱拳,露齒笑道:“多謝留情,致歉是言重了,到本坊喝喝茶倒是不甚榮幸的。”
看相從也上了馬,柔聲道:“我們先走吧。”
兩人打馬疾奔,直奔出了十五里,重新上了官道,方見路邊草叢裡同樣插著一面血紅誓旗。
吐出一口氣來,勒住馬,“好了,總算出了人家的地界了。”
相從落後他兩個馬身,恰巧趕上來。殷采衣偏首看她,“有沒有嚇到?”
相從遲疑了一下。
殷采衣擺手,“不用說了,看你的臉色就知道沒有。”拂心齋裡的下人或許見識的是多些,不過這種真刀實槍的場面應該不會離譜到訓練過吧?這丫頭到底是哪裡歷練過的,鎮定沉穩不下老江湖,還有那個鎖片——
想到那個“日”字,眼睛就情不自禁地眯起來,好像那時被陽光刺痛的感覺又回來了。
“相從——”拖長了聲音喚她。這丫頭的名字也古怪,想叫得親暱些都沒辦法,若真喊出“從從”來,不說她是什麼臉色,自己的寒毛先要全掉光。
“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好不好?”誘哄。
“剛剛那些人也知道的。”
“那個……”噎了一下,“不管那麼多,總之別傳回齋裡就好。要知道我這麼簡單栽在幾個小賊手裡,三年之內耳根別想清淨了。其他分行的那些傢伙,不笑得昏倒是不會罷休的,我才不要給他們白看笑話。”命懸一線是無所謂的,面子問題一定不可含糊。
相從倒也合作,這一路上,她本來也沒違過他半個字,“我不會說的。”
殷采衣鬆口氣,回過頭看了看:“也是我們運氣不好,偏偏撞到江湖恩怨裡去。我就奇怪,麻藥那麼貴,還沒見過哪家的強盜這麼破費的,原來是誓門下的手。”
相從沉思著,道:“就算是誓門用的藥,也有些奇怪。江湖上的迷藥蒙藥種類不勝列舉,若要下暗手,隨便哪種效用也比麻藥來得好。麻藥造價又貴,效果也只能置人麻痺神經。剛才誓旗已出,行動必然小不了。而要置什麼人於死地,何必這麼麻煩?”
“想那麼多做什麼,拂心齋只管做生意,江湖上的事不是找上門的,誰高興去摻和,沾了身就沒完沒了。”
相從還在想,殷采衣用馬鞭柄敲敲她,“別煩那個,先聽我說。以後再遇到這種狀況,你乖乖呆在一邊不準動。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不會枉殺沒有武功的婦孺。別再護著我,白白多送了一條命,我死了也不安心。”
他神色端正嚴肅,聲音中也沒有了慣常的含笑之意。相識以來,相從是第一次見到他正顏的表情,心中如撥絃錚然一動,微微的熱氣升騰上來,含糊地應了一聲。
不管之前是什麼,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