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什麼〃滿漢全 席〃和〃一品鍋〃?太后皇上,加上半個朝廷,哪個都不是好惹的,侍候不好,腦袋立即就 沒了,連香都不會讓你〃拈〃的。同僚們最後的主張是棄官逃跑。理由是:太后皇上都能逃 跑,咱們怎麼不能?  
縣令的運氣和帝王的檔案(2)
吳知縣到底是幸運的吳知縣。這個不止懂得一點兒書畫刻印的小人物在那一瞬間啟動了他多 年積累的全部的社會經驗和政治經驗,然後果斷地做出了一個駭人的決定:接駕! 吳永認為,儘管那紙公文的紙張粗爛,但正因為如此才和現在帝國的狀況基本吻合。京城肯 定出大事了,才使太后和皇上以及那些顯赫的大臣們逃到他的地盤上來了。這無疑是個千載 難逢的機會,要不是洋人幫忙,這樣的機會自己一個小小知縣連夢想的奢望都不敢有。最糟 糕的結局不就是掉腦袋麼?人固有一死,與其反正沒有希望,不如冒險孤注一擲。吳永立即 下了一道最嚴厲的命令:城內所有紳士官民都要全力做好接駕的準備……〃如有人出頭違抗 ,必殺毋赦。〃同時,命令他掌握的那支有幾條洋槍的小小衛隊荷槍實彈,隨時準備護駕… …〃有敢阻遏者,格殺勿論!〃 緊急公文上只蓋有〃延慶州印〃。送公文的人說,因為行文匆忙,皇上沒來得及在公文上蓋 璽,並說太后和皇上目前正在一個叫做岔道的地方停留。岔道距離懷來縣城50裡。吳永算 了一下,如果太后和皇上明天一早從岔道起駕來懷來縣,第一個可以歇腳的地方是榆林堡, 那是一個大驛站。按照規矩,他這個知縣必須到那裡去接駕。他決定明天拂曉出發。 這個夜晚吳永幾乎沒有閤眼。 他首先巡視了這個按理說應該歸他管理、現在實際上已是義和團天下的縣城。縣城所有的城 門,除了西門之外,早已被義和團們用磚石泥土堵死。吳永想到,無論如何也要把那些堵死 的城門扒開,絕不能讓從東面來的聖駕繞道西門進城。但是,此刻所有的城門和城牆全部被 義和團把守著,他向榆林堡方向派出的準備為皇室做飯的廚師連同攜帶的食物,由於義和團 禁止任何人出城而出不去。積存在吳永心裡的對義和團的仇恨此刻終於爆發了,他把他能夠 指揮的二十多名衙役集合起來,讓他們帶上洋槍,壓上子彈,命令道:組織百姓立即挖開城 門,把東門外的道路用新鮮的黃土墊好。如果義和團敢不執行,就開槍。但是,把守惟一能 通行的西門的義和團人太多,衙役們不敢與之衝突。於是,衙役們把那個需要連夜趕到榆林 堡的廚師和一大筐食物原料用繩子從城牆上吊了下去。回到衙門沒來得及抽上袋旱菸,那個 廚師滿身鮮血地跑回來了,原來他剛被繩子吊出城就遭到了已潰逃至此的帝國散兵的搶劫, 所有的食物都被搶走了,他還捱了一刀,僥倖腦袋還在。天一亮就要去接駕,已不能提〃滿 漢全席〃了,但至少得給太后皇上準備點肉吃吧?於是,吳知縣連夜指揮買豬殺豬,縣衙門 裡像屠宰廠一樣支起熱氣騰騰的大鍋。一共三頭豬,殺、燙、分割,好肉留起來,內臟、下 水、豬血、骨頭一起在大鍋裡煮。等吳永咬了一口豬腸子,覺得好像已經煮爛了的時候,天 亮了。 吳知縣騎著一匹骯髒的小馬出發接駕去了。 剛出城門,陰了幾天的天空便開始落雨。吳永和幾個衙役渾身溼透,在泥濘的土道上跌 跌撞撞,狼狽不堪。透過雨霧,吳永看見的是一個個遭到劫掠的蕭瑟的村莊以及橫在土道上 的一具具難民的屍體。他感到了徹骨的陰冷,雨水的抽打令他在馬鞍上縮成一團,衙役們的 忍耐力也幾乎到達了極限。這個時候,在他們的前面,大雨中出現了一頂轎子,轎簾掀開, 露出一張臉,吳永立即滾下馬來,栽到泥濘之中:是軍機大臣趙舒翹!急忙行禮的吳永的那 顆心落了一下又猛然提起來,荒涼山野的小道上出現了帝國的軍機大臣,這就證明自己對那 團爛紙的判斷是正確的。但究竟是就要面對太后和皇上了,吉凶依舊未卜。 在回答了趙舒翹的幾句詢問之後,他們立即前往榆林堡。 到了榆林堡驛站,吳永的心都涼了。這裡的百姓全跑了,所有的房屋全被搶掠一空。驛站本 來常年有三個人值守,現在只剩下一個人了。吳永第一句話就問〃有沒有吃的〃,這個依然 堅守〃崗位〃的人說,什麼也沒有了。不,好像還有昨天吃剩下的一鍋稀粥。 吳永立即命令跟隨的衙役把槍栓開啟,子彈上膛,誓死保衛這鍋稀粥。 吳永終於要去見太后和皇上了。他跟在那個把年輕貌美的珍妃塞到水井裡的太監崔玉貴的身 後,戰戰兢兢地來到一間店鋪門前。他看見一串騾車和一大群皇室人員,個個灰頭土臉。中 間有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