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要在旁邊守著我直到嬰兒出世,奈何古人的規矩不許男人待在產房,此時不論尊卑,一律清場,堂堂一位千歲爺硬是被三個穩婆搡出了房去。
順產生子是女人的鬼門關,我是深切地體會到了這可怕的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疼痛,電視裡看到過孕婦們撕心裂肺的慘叫,如今我也直想這樣嘶嚷以求心理上減輕些痛楚。然而……我不想叫,不想叫痛,不想讓這個本不該降生的孽障在“那個人”給予我心靈折磨後再一次讓我臣服於肉體的折磨。
我緊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
穩婆們嚇住了,她們求我開口,她們怕我因疼痛而不小心咬到舌頭,原本該塞在我口中的木塞早被我吐在了一旁。我不理她們驚慌的哀求,只管死死咬著牙,用充血的眼睛盯著自己的腿間,盯著那個即將探出頭來的孽障。
穩婆們的哭求聲傳到了房外,我聽見王爺在外面急急地拍著門子,高聲吼道:“情兒!情兒!你喊出來!喊出來!情兒!別幹傻事!情兒!你要活著!必須活著!聽到沒有?!”
活著,我當然要活著,楚龍吟說過的,他說我“哪怕這世上沒了太陽也會在黑暗中活到最後一刻”。是的,我就是這樣的人,小強的精神野草的命,只要打不死燒不死,我就能夠再次重生!
穩婆們被我一聲不吭的固執和咬牙到底的堅持嚇哭了,好在果然個個都是經驗豐富之人,一個時辰之後,筋疲力盡的我在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聲中昏了過去。
茫茫然醒過來,王爺焦急蒼白的面孔第一個映入眼簾,我衝他笑笑,他略略放下心來,叫人端來湯藥餵我服下,我沒什麼力氣說話,他便輕聲告訴我:“是個男孩兒。”
睡睡醒醒,三天後我才有了力氣坐起身,趁王爺不在房中,我請求青黛把孩子抱過來給我看,這幾日因怕擾了我休息,王爺專門請了奶孃帶著孩子睡在另一間房。
青黛不疑有它,喜氣洋洋地去找奶孃,一時奶孃抱著裹在襁褓裡的小嬰兒進得房來,我顫著雙手將他接過,但見皺皺巴巴的小臉兒,十足像個小老頭,醜得很。
“七斤的娃,夫人你有福氣了!”奶孃笑著恭喜我。
福氣麼?我笑。
“您辛苦了,趁這會子我也有了精神,我來帶會兒孩子,您先去歇歇,等我撐不住了再去叫您。”我對奶孃道。奶孃也確實累了,這三天不分晝夜地照看孩子,眼裡都是血絲,聞言客氣了幾句便離了房間。我便又對青黛道:“姐姐,我想喝魚湯,聽說鯽魚湯是下奶的東西,麻煩姐姐去廚房安排一下罷。”青黛連忙應聲去了,我又找了個藉口把眉山打發了出去。
轉瞬房內就只剩了我和這嬰兒兩個,我看著他,看著他小小的腦袋小小的身子,正一無所知地在我懷中睡得甜美。
我輕聲和他道:“你不該來這世上,你是冤孽,你,你是孽種,你是惡魔的後代,你怎麼可以活著?你怎麼可以讓那個人的血脈傳下去?你是他的孽種!你將來一定會和他一樣無恥變態!你們——你們都該死!”我雙目充血,咬緊牙關將這嬰兒高高舉起,而後狠狠地向著地上摔去——
楚鳳簫!我要親手殺了你的孩子!我要讓你斷子絕孫!我要讓你——一輩子痛苦至死!
孩子落地的一剎那,我的心如同被利爪撕裂……虎毒不食子,我卻在親手害死我的骨血,十月懷胎,母子連心,我……我寧可自己死去也不想讓我的孩子殞命……可……可……
我淚眼模糊地看著地上哇哇大哭的嬰兒,我現在身上力氣不足,這一下子沒有當場摔死他,卻把他摔哭了,我被他的哭聲刺得撕心裂肺,掙扎著滾下床去,忍不住跟著嚎啕痛哭。我抱起他來,再一次高高舉起,用足全身力氣狠狠地向著地上摔去。
嬰兒落在半空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撞開了,我的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時卻見侍衛小江已將嬰兒救在了懷裡,王爺緊跟在後面幾步衝過來將我摟住,一邊命令著小江把孩子帶出房去一邊把我抱回床上,我哭著求他把孩子弄死,他就緊緊地摟我在懷撫著我的後背不停安撫。
之後他便再也不允許我和孩子單獨相處,也不許我一個人在房間,還特別又買了四個丫頭寸步不離地服侍我,連上廁所都有人跟著。
既如此,我就乾脆見也不見那嬰兒,央求王爺將嬰兒安置在離我這房間遠遠的地方,直到聽不到他的哭聲,聞不到他的氣息,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一個月很快過去,我終於可以步出房門了。這一個月中我拼命吃補品、吃補藥,好讓身體儘快恢復,早日去了我那未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