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明白,就先這樣說定罷。”我點頭,起碼已經為莊秋水爭取了一年的時間,解決的辦法可以慢慢想了。於是起身,拿上行李包袱,向著莊夫人深深行了一禮:“那麼,就此告辭了,伯母保重,晚輩就不去向莊先生作別了。”
莊夫人知道我一個未嫁之身不好總住在她家,所以並沒有阻攔我的離去,親自將我送到了衙門外,直到我轉出了巷子口才見她轉身回去。
站在大路中央,望著來來往往陌生的人流,一股恍如隔世之感油然而生,穿越後在路邊寫字謀生的情形浮上眼來,這麼久的時間過去,竟好似就發生在昨天一般,曾經經歷過的人、曾經經歷過的事都如南柯一夢,那麼的遙遠,那麼的不真實。
我有些茫然,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站在街邊呆立了許久方才定下心來,選擇了一個方向,慢慢地向前走去。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挑了一處距府衙不遠的民居租了下來,這是座二層高的閣樓,主人是位六十多歲的婆婆,夫家姓劉,守寡多年,膝下只有一女,嫁到了外地,所以這房子只有她一個人住。
劉婆婆住在一樓,我便租了她家的二樓臨街的那一間屋,房間雖然不大卻很乾淨,木製的樓板有些老舊,被褥卻都是新做的,在透窗的陽光下散發著暖暖的味道。安置妥了行李,我又回了莊夫人那裡一趟,告訴她我現在所住的地方,免得她有事找不到我。
從莊夫人處出來又去了府衙書房,楚鳳簫卻不在裡面,幸好看門的小衙役認得我,我便進了書房給他留了張字條,寫上我的住址,拜託他得了機會轉告給楚龍吟。
回到新住處時天色已經擦黑,好歹吃了些東西,洗了個熱水澡後就寬衣睡下,一宿無話。
次日起來,我直奔了和錦堂,找那老闆要了我這段時間與之合作應得的分紅,竟也足有二三兩銀,說好了以後由我繼續送字樣兒到店裡,繼續領取分紅。從和錦堂出來,我去買了文房四寶,之後就回到租住處,靜下心來寫字樣兒。
我只是個普通人,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我沒有力挽狂瀾的本事,也沒有改變他人命運的能力,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被動地等著一個難以預測的結果。然而無論結果怎樣,生活總得繼續,我也總要活下去,無法改變,就只好順其自然。
日子一天天過去,年節將近,家家戶戶都忙得不可開交。我極少出屋,字樣兒一週一送,用不著天天往外跑,伙食也由劉婆婆全權打理,伙食費已經包括在了房租裡,所以這些天來我基本上足不出戶,每天只坐在窗邊寫字、喝茶、望著窗外發呆。外面的熱鬧無法感染我這冷清的房間,我的孤獨也無法融進這仍感陌生的世界。
這一天早上,天色很不好,陰沉沉地似是悶著一場大雪,風格外的大,颳得窗扇子吱呀作響,我盤膝偎在床上,支了炕桌寫字。寫了四五篇,手有些冷,停下來握到嘴邊呵氣。外面隱隱約約地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還伴著喜慶的嗩吶和陣陣的炮聲,漸漸地聲音大起來,似是正向著這邊走,人們的歡聲笑語也逐漸清晰放大,聽得小孩子們在高聲喊著:“新娘子來囉!新娘子來囉!”
忍不住啟開窗縫向外望,果見一隊穿著紅衣的迎新隊伍吹吹打打地正從樓下經過,陣勢很大,隊伍從這一端一直延伸到另一端。我偏頭往另一端看過去,見那遠遠地坐在高頭大馬上,身穿新郎袍,胸掛大紅緞子扎的喜花,正向著這邊緩緩走過來的人,卻是楚龍吟。
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靈魂似是被什麼重重擊了一下子,碎成了千片萬片,掉進了泥濘塵埃,被這穿著喜靴的一雙雙腳接踵踩過,狠狠踐踏,骯髒不堪。
我從床上翻下地,光著腳衝下樓,一直衝到了大街上去。我被負責開路護行的、胸前同樣彆著喜花的衙役們攔在路旁,只好哆嗦著、直直地立在那裡,拼命地瞪視著迎面行過來的騎在馬上的楚龍吟。
楚龍吟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他並沒有注意到我,我於是彎下腰去撿了顆石子狠狠衝著他扔過去,正丟在他的帽殼上,他偏了臉望過來,正與我對上目光,黑色的瞳孔頓時放大,一雙修眉也皺了起來。
“楚龍吟!你說過讓我等你的!你說過讓我等你的!”我衝著他大吼,卻因太過用力而撕裂了聲帶,聲音變得尖銳而怪異,瞬間湮沒在喜樂聲炮聲和周圍百姓紛亂的哄聲中。
他皺著眉看我,而後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便挪開了目光,依舊面無表情地望向前面,彷彿一具沒了靈魂的人偶,慢慢地將那一身血紅揉散在我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