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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如果她們脫掉長袍,卸掉帶花結的寬腰帶,就只是一個黃面板的小生物,有著畸形的腿和梨型的瘦乳房,人工的小魅力隨著服裝一起消失了。——皮埃爾·洛迪《菊子夫人》

銅壽把書扔在桌上,不以為然的說:我最不喜歡搞新聞的人那種腔調了,什麼都調侃,有什麼可調侃的?穆易說我不是調侃,真的。

宮本雄一不僅是個訓練有素的軍人,他的狡悍也遠在其他的日本軍官之上,他和他的隊員都是在日本軍隊中千中選一、百中選一精選出來的,他們經過了長期的準備,他們沒有忽略每一個細節,可是他們的文化習俗出賣了自己,在一個不識字的中國農民面前,這些努力像破碎的紙鳶一樣四處飛散。

這幾乎是宿命一樣的失敗。

用一種文化去征服另一種文化的失敗。

這次銅壽笑了,說你不會是想起美國了吧。

穆易接著又說:宮本雄一的隊伍叫殺人挺進隊,這是一字不易從日文翻譯過來的,這是一支特殊的、異常兇悍的部隊,專門用來對付八路軍的,是岡村寧次的得意之作。

穆易的起居室裡裡堆滿書報,從敞開的窗戶裡可以看到喧鬧的農貿市場,空氣中飄動著炸糕的香氣。

我們的話題顯得很久遠,但我能夠清晰的想像出老魏。他就像電影中八路軍司務長的模樣,有點老相,善意又快樂,他應該是矮壯的,但是非常精悍,這種精悍是深藏在肥大、破舊的八路軍軍裝裡的,他盤腿坐在瑞大娘的土炕上,粗大的手指拈著一根細針,縫補磨破的鞋子,唱著剛學的小曲兒:

九曲十八坡兒,坡坡都種果果兒……

日本人血洗銅家峽的時候,老魏,或者說宮本雄一也來了。他穿著整齊的呢制的日本軍服,站在稍遠一點的高坡上,神態冷漠而悠遠。

銅家峽的村民們是在最後一刻認出他的。那時侯日本人的機槍已經吐出火舌,河灘上的老弱婦孺像大火燎過的樹葉般蜷曲著散落,哭聲和驚呼之聲不絕,這時老魏轉過目光了,他的眼睛和垂死的銅家峽人相對。

“老魏!……”

老魏的目光寧靜,他微微含笑。

銅壽突然對穆易說,我想見見陳輝。

在我的印象裡,陳輝像是我們單位的一處陳年古蹟。我從來沒見過他,我只是在翻閱那些塵封以久的新聞文集時,時不時的看到陳輝的名字跳出來,他好像是一位很不錯的戰地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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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我魂魄(13)

穆易說可以試試看,陳輝兩年前得了腦血栓,有點半身不遂。

陳輝的家裡一直沒人接電話,後來終於接通了,接電話的是一位女性,聲音高亢激烈。穆易吃了一驚,終於聽明白了,陳輝一直住在醫院裡。現在輪到穆易著急了,他又給老幹部局打電話,對方說陳輝的病情沒什麼變化,現在的問題是他的兒媳從美國回來了,要賣掉陳輝的房子,理由是房子對陳輝也沒什麼太大的意義了,老幹部局不同意,雙方正在扯皮,云云。

晚飯的時候,陳輝自己來電話了。穆易正在廚房裡做泰國式的酸湯,他打過老幹部局的電話後兩手就有點哆嗦,在廚房裡弄得一塌糊塗,聽到陳輝的電話,穆易就舉著兩隻沾滿面粉的白手,從廚房裡衝出來。

“陳輝,陳輝,是我呀,”穆易哆哆嗦嗦的說,“你聽見我說話嗎?”

“聽見了,我聽得見,”對方安慰他說,“你著什麼急呀?”

穆易鎮靜了一下,簡練的把我寫這篇文章事說了一遍,最後說太行老區來了位同志,是銅家峽人,就是當年陳輝報道過日寇屠村的銅家峽。

“銅家峽?”陳輝突然激動了,“我是隨著區工作隊最先衝進去的,太慘了,真的太慘了,還有那個孩子,後來怎麼樣了,解放後我寫了好幾封信去問,結果是石沉大海。”

什麼孩子?穆易不解的問,然後舉著話筒對銅壽說,陳輝要和你說話,他想問個孩子的事兒,你知道不知道?

銅壽不動。

“銅壽!”我也叫了起來。

我走過去,銅壽端坐,形態凝止。

他早已淚流滿面。

晉中一所中學的後院裡,一棵老榆樹下埋著三封信。這些信是一個叫陳輝叔叔的人寫的,他寫給一個不知姓名的孩子,只有一封信是拆過的,是縣裡來的人帶來的。陳輝叔叔說一直掛念著他,問他願意不願意到北京去看看?如果願意,他來接他。

其餘的兩封信都沒拆開過,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