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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的評述:好像土坷拉驚起一地麻雀,撲楞楞的四下裡飛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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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我魂魄(7)

郝玉生一直沒說話,沉著臉聽人們的議論。不時有小青年來報告李營長他們的動態:

“……進村了。”

“那些些蘿蔔都吃了,帶皮吃。”

“……現在點火呢,要煮山藥。”

“好你們些清水大肚漢哩!”郝玉生怒氣勃發了,一陣風似的衝出門,於是,那口剛冒熱氣的鐵鍋,跳了幾跳就滾下山坡,在李營長他們心裡撞出一聲巨響。

銅家峽在驚悸過後又恢復了平靜,炊煙開始悄悄的漾出。

李營長在村口看見了兩個女人,社首的妻和童養媳出身的寡媳,她們抱著一隻死雞,蹣跚的走了過來。

“他叔,”老婦人木木的在李營長面前站住了,“雞也遭罪哩……”

她的兒媳有些智障,眼淚在家兔般溫順的眼中滾動:“他叔……”

她們聽到日本兵的訊息後,魂飛魄散的逃回屋中,並且把那隻下蛋的母雞也抱到了炕上,雞吱嘎亂叫,慌亂之下,兩個女人用破棉被捂住了雞,雞撲騰幾下,不動了,待風波過後,雞已經直挺挺的死在了炕上。

驚恐又六神無主的兩個女人向門外走去,也許,她們只是想找人訴說訴說。村口荒涼的大道上,一動不動的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是李營長。

她們的臉上塗滿煤煙,花白的頭髮隨風飄蕩,在夕陽下怪異而醜陋。她們令人忍俊不禁又令人熱淚盈眶。

這一幕使李營長永誌不忘。王俊說,它碰撞了一個男人最深沉最溫柔的情懷,激起了一個軍人最壯懷激烈的感覺。

“你越說我越不懂了!”我對王俊說。

追我魂魄 三

如幻如夢談英靈,王俊追懷當年事——花梨兒這次拒絕當積極分子——黑村長的哲學思考,子弟兵能不能得到愛情信物

我去見王俊的時候,感覺到我已經推開了這所塵封六十年的大門。

在我的記者生涯中,這種直覺從來沒有騙過我。

這是鬧市中的一處幹休所,青磚青瓦,多少有些破敗了,可是很潔淨。一個白衫白褲的小老頭兒,把一盆洗淨的黃瓜和西紅柿放在我面前。

“吃吧,”他說,“我種的。”

他給人很潔淨的感覺,包括他的眼神。現在我能在人群中準確的把這樣的人分辨出來,這好像你在大海中很難發現一隻海螺,可是當大潮已經退去,只剩下醜陋乾涸的沙灘的時候,你就很容易發現它們了。

對我的職業來說,這很運氣,這樣的人往往會出人意料的坦蕩。

“你想知道什麼?”

“你經歷的事。其實我最感興趣的是你的感受。”

他注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笑了起來。

“你的要求特別,我正想拒絕你呢。當時我還不到十六歲,入伍剛三個月。對於當時部隊的情況啦,日本人的進軍路線啦,我完全不瞭解,這些情況我還是解放後看到有關的回憶文章和史料才瞭解的,有我們的人寫的,也有日本人寫的,”王俊靜默了一會兒,“看來誰也沒忘掉。”

“你對這次突圍戰鬥的印象特別深刻嗎?”

“當然,”他看了我一眼,“許多年後還會夢到,有時候覺得像昨天的事一樣。”

我們的談話持續了兩個多小時,這是徐緩的、輕鬆的、漫無邊際的交談,我關閉了錄音機,也不再記錄,我知道這會使人更加放鬆,我吸起了一支香菸,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在採訪物件面前吸菸的。“吸菸不好,”王俊告誡說。

王俊好像一直在沉吟著什麼,後來他果斷的站起來,找出一箇舊的,大牛皮紙口袋,掏出一迭稿紙。題目寫的是:《懷念李營長》。

我看這篇文章的時候,王俊一直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慢慢的咬著一個西紅柿,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李營長:

你想不到吧,我在離休之後,年年都回南艾鋪。我一直有那麼個願望,你還活著,我們會碰上。有一點很可惜,我那時侯不認字,我不知道你的名字,營長,你是叫李應呢,還是英或者穎?你在八路軍戰傷醫院學會的那四十八個字,都教給我了,可是每次打完仗我就全忘了,我對你說我一緊張腦子就變白了。你為這事還狠狠的訓過我,就又教我一遍。可最後一次突圍咱們再沒見過面,現在我只記得:農工農工,鐮刀斧頭,為我農工,謀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