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
一丈。
馬蹄驟然揚起,謝非是扯緊韁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白衣攔路人。
“師兄。”
“你把他怎麼樣了?”謝非是板著臉問。
方橫斜徐徐道:“緝拿歸案。”
“叮”,寶戟被插入青石板。謝非是從馬上躍下,雙眼冒火,“你叫過他一聲師嫂。”
方橫斜道:“放心,我不會害他。”
謝非是道:“寶戟在我手中,你卻緝拿他歸案,這是不害他?”
方橫斜道:“寶戟之事,我自會與皇上解釋清楚。我抓他,並不是為了盜竊寶戟之事。”
“那是為何?”
方橫斜一字一頓道:“沈正和與瞿康雲,反了。”
從被房間裡帶走,直到投入大牢,慕枕流的腦子一直嗡嗡嗡地響,衙役們逮捕他時所說的話,每個字分開來他都認得,可合成了一句,卻變得莫名其妙來。
什麼叫做“沈正和與瞿康雲協助隆王謀逆”?
什麼叫做“他們已經當場伏誅”?
什麼叫做“沈瞿餘孽”?
恩師怎麼可能謀逆?
怎麼可能?!
他被猛然推入一間大牢房中,裡面亂哄哄地坐著密密麻麻的人,一個個蓬頭垢面,顯然是吃了不少苦頭,看到他進來,紛紛抬頭看過來,靜靜的不說話。等衙役們走了,才鬧起來。
“是慕公子啊。”
“誰啊?”
“慕枕流啊,沈閣主最得意的學生,之前給他謀了個平波城軍器局的掌局。”
“你怎麼也進來了?慕公子?”
此起彼伏的呼喚聲讓他慢慢從迷濛中走出來。慕枕流看著一張張似曾相識又模糊不清的面容,顫聲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其他人看他懵懂無知的樣子,從不約而同的驚愕慢慢地豐富多彩起來,有嘲諷,有憐憫,有幸災樂禍,有同病相憐,然而不管什麼表情,蘊藏在眼底的卻都是深深的絕望。
一個老者顫巍巍地站起來。
慕枕流認識他。他是恩師貼身侍衛的叔父,因年老無依,上京尋親,恩師將安排在京師一個七品官的家中做管家,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
老者滿懷希冀地看著他:“慕公子,你為何到京師來?”
這個問題好似撕開了一個口子,讓其他人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一個個大呼小叫起來。
“是啊,慕枕流,你不是去了平波城嗎?”
“是沈閣主讓你來的嗎?”
“沈閣主對你說了什麼?”
“住口!”衙役用力地敲打著牢房的鐵欄,“誰再多說一句,就單獨關起來說個痛快!”
看著以前不屑一顧的衙役趾高氣揚的樣子,眾人都安靜地露出憤恨之色。
衙役冷笑一聲,看了背對自己筆直站立的慕枕流,口氣稍軟:“你也是,快點找個地方坐下來,不許大聲說話。”
不許大聲說話和不許說話顯然是兩種待遇,大多數人沒有意識到,有幾個卻想到了,不由驚疑地看著慕枕流。
慕枕流倒是沒有多想。此時此刻,他仍未從恩師與瞿康雲一起犯上作亂的打擊中走出來,思緒紊亂得很,呆呆傻傻地走到了角落裡,貼著牆壁,慢慢地滑坐下來。
身邊好似輕微地騷動了一下,一個聲音輕柔地說:“你沒事吧?”
慕枕流身體一震,錯愕地看過去,就見一張黑乎乎的臉正對著自己,眼中滿是關懷。
“葫蘆……”
“噓。”胡秋水眼珠子朝旁邊掃了。
慕枕流頭微微往後仰,靠在牆壁上,又冷又硬的觸感讓他從恍惚中回到現實。
“你一個人上京的?沒有遇到謝非是?”胡秋水小聲問。
“我們暫時分開了。”慕枕流已經明白謝非是離開自己,是方橫斜調虎離山計,但這時候的他只有感激,沒有絲毫不滿。若是謝非是當時沒有離開,一定會和衙役起衝突,到最後,只能是兩個人一起陷入困境。“他們說恩師造反……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陷害的?方橫斜嗎?”
胡秋水眸光閃了閃,輕輕地搖搖頭:“是真的。”
慕枕流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難以置信。
不止慕枕流,當沈正和與瞿康雲派人半夜開啟城門,放裝備精良的長壽軍入城時,城裡的大多數人都覺得難以置信!
那是沈正和和瞿康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