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到機場,國安那邊已經發過來資訊,一應手續全都辦理完畢,就連朱維權拔打的公用電話所在的位置,也查詢出來。
王庸在手機地圖上將那個位置標註好,是龍爪角一個靠海的人行道。
那個區域,建築並不多,應該不難找到朱維權被關押的位置。
唯一擔心的是,對方會將朱維權轉移,那就有點大海撈針了。
等待一個小時後,王庸搭乘上了飛往大澳的夜間航班,劃破夜空飛往大澳。
…………………………
此時的燕京,空氣有些悶熱,許多人都被熱的睡不著,兀自坐在樹蔭底下乘涼。
而杜如會即便開著空調,也無法壓下心中的躁動情緒。
他坐在書桌前,久久不語,面前的一張紙上被他寫下好幾個“死”字,然後被一一劃爛,頗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
人類在沒有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往往都可以平靜對待;但是一旦真正遭遇了死亡,忽然就會亂了方寸。
杜如會便是如此。
他本以為自己早就可以平常心對待即將到來的命運,可真正感覺到了死亡臨近,仍舊無法抑制心中的恐懼。
他在留戀,留戀所有的生之美好,甚至窗外的一草一木、一風一露,都讓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沉醉之感。
那種感覺,就是生命。
嗤啦,鋼筆力透紙背,杜如會重重的寫下一個“生”字。
下一秒,就忽然一陣絕望,扔掉鋼筆雙手抓住頭髮,一陣撕扯。
絲絲縷縷的頭髮被他扯掉,本來就所剩不多的頭頂,愈加光禿禿。
杜如會劇烈喘息著,跟一隻受傷的野獸一般,眼中帶著濃烈的猙獰之色。
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喪心病狂的暴徒了,在得知將死的時刻,大概也是這種心情吧?連他這種自詡看破生死的人,此刻都免不了有暴戾傾向呢!
咔嚓!
此時,天空驀然亮起一道紫色閃電,蔓延半個天際,如一條盤踞虛空的龍蛇。
雷聲隨後抵達,轟隆隆從天邊滾動而來,帶著強烈的音波撞入玻璃窗,傳進杜如會耳朵。
杜如會猛的打了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他眼中的猙獰之色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兩眼清明。
“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這是老天爺在警醒我嗎?”杜如會看著窗外大變的天色,喃喃自語道。
片刻後,他再度抓起鋼筆,刷刷刷重新在一頁紙上寫下一行詩句。
“七十猶栽樹,旁人莫笑痴。古來雖有死,好在不先知。”
這是清朝詩人袁枚的一首詩。當時袁枚七十歲高齡栽下一棵樹,旁人笑話他這把年紀還栽樹,能不能看見樹長大都未可知。袁枚便寫了這首詩回應。
意思是不能預知的人生才是幸福的,那種知曉自己哪一年哪一月死亡的人生,最可怕。
杜如會現在就明顯屬於後者。
今天晚上醫生打來電話告訴他,最新的體檢結果已經出來,他體內的癌細胞開始擴散,恐怕活不過一個月了。
這也是杜如會今晚情緒失控的原因。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那種等待死亡的過程,足以讓人癲狂。
可是杜如會眼睛卻死死盯著“七十猶栽樹”五個字,漸漸有一抹光芒亮起。
“袁枚七十歲的時候栽下一棵樹,哪怕看不到這棵樹長大,卻也給後人留下了一片蔭涼。那麼我呢?我又能給後人栽下一棵什麼樹?促成《國學正典》獲得國家圖書獎?似乎跟我關係不大,要不是王庸運氣逆天,恐怕《國學正典》在小組排名中就已經被淘汰了。那麼說起來,我還是沒能做下點什麼,為這世界留下最後一絲善意。”
杜如會喃喃自語著,跟著了魔一般。
轟隆,嘩啦啦!
又一聲驚雷響過,大雨驟然而降。在乘涼的人們拿著小馬紮,瘋了一樣往家裡衝。悶熱的天氣轉眼間就變得清涼起來,一股混雜著泥土氣息的雨氣,被風送進窗戶縫隙,迥然於空調吹出的冷氣。
隨著雨滴敲打窗戶,杜如會正坐在電腦前,快速的敲打著鍵盤。
噼裡啪啦的聲音在空曠的書房裡迴盪,游標跳躍出現的每一個文字,似乎都帶著特殊的力量,讓杜如會本已衰亡的身體,恍如迴光返照。
兩個多小時,杜如會終於噙著一抹笑意結束了敲擊鍵盤。
“這下應該可以了吧?”杜如會瀏覽一遍敲出的近萬個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