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面容黝黑,嘴唇乾裂,不管是不是因為髒汙,他們都有那麼黑,再看他們露在破衣裳外面的手肘和掌,粗糙厚實,明顯是雙常年在地裡勞作的手。
映雪突然想起巷子裡的那群乞丐,那群乞丐被連胤軒扔進牢裡邊沒了影訊,北翼的人也很少在乞丐堆裡見著了,街上游蕩乞討的,都是真正的乞丐。
“快走!”有人已要掄起棒子趕人了。
映雪收回心思,後退了幾步,連忙解釋道:“我剛才只是見廟頂有煙,以為這裡起了火,所以過來瞧瞧,並無打擾之意。既然無事,在下這就離去了。”
“等一下。”又有人叫住了她,夾雜濃濃的外地口音:“留下你腰帶上的玉佩和身上的銀兩,只要是身上都可以典當的,你都要留下,才準走人!”
映雪吃驚,回過頭:“你們在打劫?”
那出聲的男乞丐,是個身高六尺半的十幾歲年輕男子,黝黑的肌膚下是一張血氣方剛的臉,他這樣一吼,他身旁的老婦人立即將他往後面拉,聲音裡帶著顫音:“阿墚,不要這樣做,他會告訴官府的,到時候,我們連這破廟都容身不下了。我們放他走吧,不要惹事。”
“阿婆,如果不用這樣的辦法嗎,我們籌不到銀子給阿青治病,阿青現在連水都喝不下了……而醫館裡的大夫只認銀子,沒有銀子,他們是不肯給阿青治病的。”
名為阿墚的男子這樣對阿婆說著,陡然一把拽過映雪的纖腕將她拖進門裡,惡狠狠扯下她腰間掛著的玉兔玉佩,和腰帶裡的一些碎銀子,“既然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我們也是逼不得已走投無路,希望你能心存好心救救阿青……”
“你們就不怕我以搶劫罪告到官府?”映雪撐在那破舊的廟門上,看到其他乞丐面露驚恐之色望著阿墚,不敢吱聲。
阿墚搶完映雪的玉佩和碎銀後便沒有對她搜身了,似是也有些顧忌和膽怯:“今日借你這些銀子一用,日後戚墚定以五倍之數歸還,而且錢財是我一人搶,與其他人無關,若你要追究,告我戚墚一人便可,不要傷及他人。”
映雪愕然,瞧著這個男子:“在你搶劫之前你就該想到會傷害你周邊的人,即便你開脫,他們也會受牽連。”
戚墚的阿婆在旁邊懼得哭哭啼啼起來,竟“撲通”一聲跪在了映雪面前磕起頭:“求這位公子原諒阿墚的衝動,都怪阿婆不好,老骨頭一把拖累了阿墚和阿青,阿墚還小不懂事,就讓阿婆去見官……”
“阿婆!”戚墚終於怒了,一把將阿婆摻起,再回頭將院子的大門關了,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逼向映雪:“既然你執意不肯放過,那我就豁出去了,反正從我們來卞州起就沒有人將我們當人看,你們這些貴公子哥兒整日錦衣玉食,沒事耍耍鳥找我們這些窮苦人家出氣,即便我們做了乞丐也是被你們如畜生般趕來趕去,哪兒都沒有容身之地。既然逼我們上絕路,我也不怕讓你們嚐嚐命賤如草的滋味!”
說著,已拿著刀子直直朝映雪刺了過來,沒有拳腳,全是蠻勁。映雪沒想到這男子真的動手,立即臉色大變,被逼得步步後退,退無可退,旁邊的乞丐更是嚇得驚叫成一片。
最後是阿婆拉住了他,哭道:“阿墚,別再錯下去了,他們是有錢人家的公子,殺了他,我們要賠上百條性命,而且,阿婆不准你雙手沾血……”
戚墚一把將刀子扔到地上,種種跪在了地上,抱著頭痛苦:“我們同樣是人,為什麼要被趕離家鄉淪為乞兒,我們每日飢腸轆轆,還要忍受官兵的驅趕,難道我們要坐在這裡等死嗎?”
“你們是哪裡人氏?”映雪站在他五步遠之處,問出了這句話。剛才她無意報官追究,只是覺得這男子做事有些衝動。
“淮州。”戚墚睜著一雙哀痛的眼,瞧著映雪:“我們的家就在這不遠處的淮州,可是今年鬧蟲災,麥田顆粒無收。朝廷不僅不撥糧救濟,反而加重賦稅,恰好淮州守將大人又以守邊關為由,大量打造兵器,四處抓人勞役,我們交不出糧食和銀子,又不想被活活累死,只能逃到了卞州。”
“淮州守將大量造兵器之事,向聖上請旨了嘛?”映雪蹙眉。
“不知道,守將大人說是聖上的旨意,如果不是聖旨,他們敢這樣四處抓人嗎?只可惜,逃到了卞州,也是沒有活路可走……本以為卞州守將將城門大開允許災民大量湧入是為救濟我們,誰知不是派米救濟,卻是三天兩頭將我們驅趕,不準出城……”
“為什麼不準出城?”
“是上面剛剛頒下來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