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李、週二人對他的熱情款待,這樣做畢竟不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所為,而作者卻在描寫中對魯智深致以讚美之意。
梁山好漢或殺人復仇、或打破某個城池,從來不會忘卻挾金裹銀。“張都監血濺鴛鴦樓”,武松殺了張都監一家之後,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也沒有忘記把銀酒器踩扁了拿走。宋江率領眾兄弟破了無為軍,殺了黃文炳一家,還把“傢俬金銀”“收拾俱盡”,裝了箱籠扛走。再如,鄒淵答應與顧大嫂一起聚義劫牢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回登雲山寨收拾金銀。孫立等人殺入毛太公莊園之後,第一個舉動也是“去臥房裡搜檢得十數包金銀財富”。這樣的例子在《水滸傳》中不勝列舉。
江湖好漢之間的交往也多是靠金銀財貨,飲酒吃肉。宋江遇到武松、李逵等落魄的英雄時,都是賙濟金銀,請吃請喝。儒家強調“君子之交淡如水”,而遊民不是這樣,他們相信利益驅動,而且是短淺的、看得見的物質利益驅動。因此,遊民的倫理道德中很少有“形而上”的東西。
不僅《水滸傳》如此,《三國志平話》寫諸葛亮七擒七縱孟獲,是為了讓他交納幾十萬的金珠。後來,孟獲心服之後又“獻了十車金珠,折箭為誓”,才解決了這段糾紛。這個歷史上民族鬥爭中的重大事件,竟作出這樣輕率的解釋,令人感到十分荒唐。實際上,它反映了遊民對於金銀財貨的看法。他們從不掩飾自己對於物質財富的渴望,因為他們一無所有時多,衣食不愁時少。正是這些才刺激他們鋌而走險,不擇手段地奪取財物。對他們來說,獲得是第一要義。他們敢於衝破社會通行的各種規範,把所有的遊戲規則一掃而光。他們還把這一原則引入了###。例如,他們在反貪官時,以樹立社會正義自居,可是他們在實現自己的目的時,也是金錢開路,相信賄賂的力量。金錢幾乎可以說是遊民衡量一切事物的標尺,一切都要圍繞著這個問題轉。如果說中國傳統文化中,由於重人治、輕法治,存在著“人在政舉,人亡政息”的情況,表現出政治操作中的非規範性的一面,而遊民為了追逐眼前的實際利益,蔑視一切遊戲規則,這樣他們則把傳統文化中的這種非規範的一面,推到了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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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民的群體性格與人格追求(15)
2�遊民的人格追求
①俠客——遊民的人格楷模
不同的社會群體都會有自己嚮往的人格楷模與人格理想,至於以何為楷模與理想,這是由他們的社會地位和生活經歷決定的。作為社會主流思想的儒家,對人格的設計是道德全能主義,具體的就是“人皆可以為堯舜”。文人士大夫的人格楷模就是聖君賢相,杜甫的詩中就有“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杜工部集?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的句子。這些道德崇高的賢臣——稷和契就是士大夫的楷模。
遊民也有自己的楷模,這就是俠客。我在第三章談遊俠時指出,俠客的最初含義是指那些有眾多追隨者的豪傑。史書最早記錄下的俠客,如我們前面提到的戰國“四公子”——信陵君、平原君、孟嘗君、春申君,都不是後世人們所熟悉的武俠。他們禮賢下士,輕財好施,成為孤單無依的遊民所向往的人物。作為遊民意識載體的《水滸傳》,其中主要人物形象的宋江、柴進等也都是不以武藝聞名江湖,而是以善於交遊、輕財好義、助人急難而為江湖好漢們所敬重。明代天都外臣在《水滸傳序》中指出,宋江等人:
嘯聚山林,憑陵都郡邑,雖掠金帛,而不虜子女。唯翦婪墨,而不戕善良。誦義負氣,百人一心。有俠客之風,無暴客之惡,是亦有足嘉者。
天都外臣的話不是完全可信的,“有俠客之風”是真實的;“無暴客之惡”則不符合實際。青州城外百姓的無妄之災,李逵的江州濫殺,不都是“暴客之惡”?只是這些寫得比較抽象,給讀者留的印象不太深刻罷了。《水滸傳》中“俠客之風”則寫得十分生動,魯智深、武松、李逵等人任俠的故事,特別是梁山這個武裝團體對貪官汙吏的聲討,對弱小者的救助,都是流傳極廣,深入人心的。
《三國志平話》、《三國志演義》雖然寫的是帝王將相,但作者筆下的理想人物都帶著綠林豪氣。特別是《平話》中劉、關、張、諸葛亮等主要人物,都不是按照歷史的本來面貌來寫的,這些形象滲透了作者的思想意識,著意渲染他們身上的俠氣。像劉、關、張桃園結義,上山落草;劉備義薄雲天,從者如雲;諸葛亮在赤壁之戰前到金陵商議聯合抗曹事,當庭“結袍挽衣,提劍就階,殺了來使”,這完全不像一個“運籌幃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