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低吼起來:“我說過了,他配得上型才怪!你們怎麼做的全身檢查?”
崔東突然開口:“鬱林,冷靜點!不怪他們,腎臟換了,血液系統不會改變。之前用血樣做的配型是對的,只是腎臟確實配不上……”
鬱林半摟著嚴維,手術室裡寂靜一片。
崔東嘆了口氣。他比誰都清楚嚴維多不適合做這個手術。無論是器官多緊缺,也沒有醫院會摘除植物人的器官進行移植,因為內臟都會有不同程度的衰竭。嚴維在車禍不久後,全身就有多個器官有了衰竭的跡象,腎臟衰竭尤為嚴重。本該放棄了的,那人執意要配型。
崔東還是個實習生的時候,就是這樣靜靜站在一邊,看著鬱林嚴維同時被推進手術室。隔著玻璃,觀摩腎臟和一部肝臟的摘除和移植手術。
鬱林其實愛他。只是不說。除非等到開膛破肚,把面板割開,看一看裡面的東西,才知道留下了什麼。崔東覺得有些冷,這輩子最怕的不是欠了人情,而是不知道欠了人情。
“都別動他。他的腎是我給的……”
如果不是當初排異,怎麼會昏這麼多年。
昨日今朝45
崔東寫檢查的時候,一時不知道怎麼動筆。那邊還在緊急電話聯絡別的腎源,耽擱了一個多鍾頭,才重新進行腎臟摘除手術。他獨自窩在辦公室,簡略回憶了下那時候嚴維兩腎衰竭的程度,只靠著移植的那一個腎維持基本的代謝平衡功能。這樣嚴重腎臟缺陷,竟然被送上手術檯,醫院向來讓人驚喜連連。
他看了看桌上那沓配型資料。抽取血樣配型的測試都是做全了,淋巴毒試驗數值極低,HLA抗原相合。可偏偏沒做全身體檢,為了趕今天的手術?崔東的檢查到了下半部分幾乎沒提自己一句不是,洋洋灑灑成了批鬥別人的大字報,匆匆寫完,將筆摔在桌上,背往椅背上一靠,狠狠把胸腔裡的濁氣吐了出來。
腎源插上胃管,半個小時候,被推進手術室。過了三小時四十分鍾,腎臟被成功摘除。崔東穿著無菌衣,在附近的手術室等候著,手術檯上,嚴惜的睡臉看上去像個小天使,他伸手摸了摸,眼神溫柔。兩分鍾後,腎臟被包裹在特殊容器裡,由冰塊保鮮著推進來。
嚴維醒過來的時候,他休息的病房沒有一個人。他想抬手,過了會,才恢復點知覺,往腹部亂摸了一陣,沒摸到紗布,也不疼。他一時呆住了,好半天,才努力掙起來。身上還是穿著病號服,左手吊著葡萄糖,他用手拔了針頭,有些急了,帶出幾滴小血珠。
嚴維坐在床邊,失魂落魄的想了一會,用腳找到拖鞋,推門出去,醫院走廊上七零八落的坐著吊著點滴的病人。他出了門,就看到守在門口的助理。問了句:“鬱林在哪。”
助理指了個方向,嚴維夢遊一般的走著,像是踏在深海海底,慢慢的,有些晃,聽不見周圍的聲音,耳膜嗡嗡的悶疼,每一步都是浮的,要用點力氣,才踩得下去。他找到鬱林的時候,那人正坐在手術室外,雙手緊緊交握著,放在膝蓋上。
他看到嚴維,嘴巴動了動。嚴維的眼神卻是冷的,兩人默默的對望了一會,嚴維竟是笑了:“你連這個都要攔著我。”
鬱林看著他,微微避開眼睛。
嚴維想了想:“捐腎,我自願的。”他看鬱林沒什麼反應,過了很久,問了句:“你就這麼怕欠我的?”
鬱林的手握緊了點,頭往後仰,靠在牆上,眼睛合攏了。嚴維看著他眼睛下暗青色的陰影,低聲說:“鬱林,我已經盡力了。你知道的。”
鬱林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啞。“我知道。”
嚴維看著他:“我真的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我已經盡力了。”他似乎很難受,一直皺著眉頭,輕微喘息著:“你現在,跟我走嗎。”
鬱林靠在牆上,頭仰著,像是睡過去一樣。“我懂了。”嚴維突然笑了:“鬱林,喂,鬱林。”
鬱林睜開眼睛,看著他,見嚴維穿著一身單薄的病號服,朝他笑著。“鬱林,從今天開始,你在我這裡……”嚴維用力抓著自己胸口的衣襟。“什麼都不是。”
鬱林的眼睛突然睜大了,錯愕的看著他。嚴維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過身一深一淺的往回走。鬱林突然說:“維維,你總挑在這種時候。”
嚴維沒有回頭。鬱林身旁,手術中的紅燈亮著,嚴惜還在進行著手術。鬱林說:“這個時候,我根本不可能有別的選擇。”
嚴維腳下停了一會,繼續往前走。鬱林還坐在手術室的外面,他過了一會,從口袋裡掏出苯妥英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