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著、跳著,高喊道:“我愛你們,爸爸、媽媽!”
她喊完就在我們圍成的圈子裡瘋轉起來。我看著天一青春的、歡快的身體,我在心裡祈求上天,讓我們永遠永遠不要分開吧!
突然,天一的身體晃動了一下,她倒下了。
天一被火速送到了醫院,即刻進行搶救。李南和淑百都在現場,我和合新等在走廊上,那一刻時間像是停止了腳步,那麼慢,那麼慢,我想起一位眼睛哲學的朋友說過,世界上是不存在時間的,只是存在空間。時間只是人的一種感覺。難道真的是這樣的嗎?我覺得我快被看不見、摸不著的時間折磨死了。
突然,合新說道:“我必須死!”
我驚訝地看著他,我覺得連空氣都凝固了,我的耳朵裡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請你幫助我,玉香,我必須死。”
我彷彿能真真切切地看到一雙大手把我的心捧在手心裡使勁地搓揉著,像在搓一串麥穗,我的心已經血肉模糊,已經破損不堪了……天哪,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這一切偏偏發生在我的身上?
天一的命救過來了,但只是暫時的,最根本的解決辦法只有換腎。可是腎源還是沒有訊息,難道除了合新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這太可怕了,太讓人無法接受了。
新芽已經長成了綠葉,時間又無情地邁動著它的腳步。時間真的就是一種感覺嗎?
不,不是的。
天一的病情在變化、在發展。
李南一張沉靜的臉多了一些肅穆,淑百的嘆氣聲比過去多了。
我每天都到病房去看天一,但是,無疑是在承受一種酷刑。天一的臉浮腫著,已經找不出原來的模樣,她一見到我就笑,她浮腫的臉讓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完成她笑的動作,看著這一切,我感到我就像被投進了攪拌機裡,在承受一次又一次撕心裂骨的疼痛。
我無心作畫,我在家裡的時候就好像一頭困獸一樣,我四處走著,我想喊,想砸東西,我時常忘事,我把剩菜放在微波爐裡,我卻忘記了吃,幾個小時以後我再開啟微波爐時才看到,我跺著腳恨自己。我把洗面奶擠在牙刷上,芬芳的香味讓我發吐,我這才發現了自己的錯誤。我不知道黑夜是什麼時候到的,也不知道黑夜又是什麼時候走的。我總在做一個相同的夢,在夢裡一個巨大的腎懸在我的頭頂,天一哭著對我說:媽媽,我太小了,我怎麼就不長大一點呢?電話話筒,在我的眼裡會突然幻化成一個腎來,我狂奔過去,把話題緊緊地抱住……。
除了天一,我心裡什麼都沒有。
阿明每天給我電話,他在話題裡就只有一個任務,聽我哭泣,聽我宣洩。他總是在最後像哄一個孩子一樣對我說:“玉香,老天會長眼睛的,天一會得救的,你會得到好報的。”他哄我睡覺,他讓我把話題放在枕邊,他在話題裡講故事,他給我講仙女的故事,他的故事裡,好人總是有好報;人沒有力量的時候,神一定會來幫助的……。
孫萍來看過我好幾次,她也在四處想辦法,很多人知道了天一的故事,他們用不同的方式在幫助我們、鼓勵我們。
有一天,我和孫萍站在陽臺上,孫萍指著遠處那個教堂的尖頂說:“等天一換了腎,我們就去那裡聽她演奏。”
我看著那個美麗的尖頂,我在心裡默默地喊著:一定要去,一定要等到這一天。
很長時間沒有開啟電腦,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一開啟就看到了合新的來信:玉香:發生在那個夜晚的事,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美好,也越發清晰了。這樣告訴你並沒有褻瀆你的意思,是我內心的感覺。
現在也是一個夜晚,我看了窗外,滿天都是星星。天空深邃的藍色,閃耀著高貴的光芒。這一切讓我彷彿進入了時間的隧道,我又看到了那天的星空。在尋找你的日日夜夜裡,我從來沒有想起過那天夜晚的星空,真的,那一天讓我記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是一大堆我難以承受的快樂和美好。是一大堆讓我得意忘形的回憶。而星空,美麗的星空只是一個美好的背景,是承載我溢位來的幸福的一個大容器。
可是今天,不,就是現在,我忽然想起了那個夜晚的星空,清晰極了。
那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一個美好的開始,該以一個美好來結束。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玉香,天一是美好的結果,我們有責任讓這個美好繼續下去。
我真的很感謝,感謝你,感謝李南和淑百。還感謝上天,它把這個拯救賦予了我。這無疑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