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用嘴在他的頭上吹氣,我看到他的頭髮被我吹得立了起來,又倒了下去。
“好嘛,現在讓你一碼。你看著,我一會怎麼收拾你?”
“你捨得?”我撒嬌地把臉往阿明的後脖子蹭著。
“當然捨得。”
“真的?”
“還煮的呢,等會你就知道了。”
阿明一直把我背到了家門口,我知道他一定累壞了,他放下我開門,還憋著氣不喘出來,以顯示他並不累,我心裡竟有些過意不去。一進門我就急忙把阿明的拖鞋放到他的腳面前,沒有想到,他根本就不換鞋,而是一把把我攔腰抱起,三兩步走到床面前,把我甩到了床上。接著,他撲到了我的身上。
透過薄紗一樣的窗簾,我隱約能看到外面的燈光,就好像窗簾上開出了一朵水晶花,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阿明均勻的呼吸聲輕輕地在我的耳邊響著,我整個人蜷縮在阿明的懷裡,後背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他的胸脯也像他的手掌一樣,厚厚的,很溫暖。我們的身上只蓋了薄薄的一床毛巾背,阿明幾乎沒有蓋,只有一個被角搭在他的腰部。六月的夜晚是溫熱的,但是,我依然緊緊地貼在阿明的胸脯上,我需要他身體的熱度,我更要實實在在感覺到阿明的存在。這樣的感覺是多麼美好啊,我一下子睡不著,我不時地伸出手在阿明的身上婆娑著,只有這樣我才心安,就好像我的手能摸到幸福。
我睜著眼睛,腦袋裡也在響著各種各樣的事,像我的腦袋裡搭了一個大戲臺一樣,各種各樣的人物都在上面走一走,亮亮相。有阿明,有天一,有淑百,有李南,還有合新和孫萍,好像一個人還沒有看清呢,又被另一個人擠掉了,正想說話呢,又換了人了,就這樣,帶著這麼些人,我迷迷糊糊睡著了。
的確,在現實面前,我要脆弱得多。最初的日子簡直像在地獄裡一樣,我尤其不能見到孩子,任何一個孩子都能讓我心如刀攪。我專門朝那些最沒有人煙的地方走,我想沒有人當然就更不能有孩子了。我一直向西,我在那一年的年末路過了麗江,我並沒有停下我的腳步,我在一五八醫院的時候給他們寫了一封信,我說我要畫畫,會有很長的時間不回家。再往西走,就走進了一片冰天雪地裡去了。
那是一幅蕭颯的景象,山在連綿,沒有盡頭,雪把一切都蓋住了,一條江從山的縫隙裡奔湧而出,水在咆哮,並沒有被寒冷凍住。山上有許多的松樹,掛了雪。
我決定在這個地方住下來,開車的師傅說,去道班吧,經常有像你一樣的畫家住在那裡。汽車把我甩到了路邊,我向山上走去,就看到了一排小平房,我踏著地上的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房子走去。
中間的一間房子亮著燈,似乎有熱氣向外冒著。我推開了門,果真裡面有幾個男人,他們圍著一盆火,每人手裡都端了一個大竹煙筒。一個屋子都籠罩著煙霧和熱氣,一股很濃烈菸草味撲面而來。他們見我進去,並不吃驚,像是早就知道我要去似的,其中一個男人指了一個草墩,說,坐嘛。
我坐了下去,他們並沒有問我什麼,只是說,外面雪大噢。
我點頭應了。他們就當了我是一個他們中的一員,他們吹著煙筒,說一些話,並不在乎我。他們一共五個人,有兩個年齡大一些,大概有三十多歲。三個二十多歲。到了吃飯的時候,其中一個小夥子遞給我一個飯盒,鋁皮的,有些發黑。吃的是大米飯,菜是土豆沾辣椒和鹽,還有一碗蒸臘肉。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停止了說話,只要俎嚼的聲音,很大。
我在道班住了下來,晚上,我和那三個年齡小一點的小夥子住在一個屋子裡,沒有床,地上鋪了稻草,我在靠牆的地方,睡覺的時候沒有人脫衣服,都是和衣鑽進被窩的。到處都是男人的味道,連被窩也裹滿了濃濃的菸草味。夜裡三個男人發出均勻的鼻息聲,此起彼伏,竟有了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我在那裡住了好多天,我喜歡那裡的生活,那是一種從容的寧靜。恰恰是襯了那樣的天氣,那樣的一片白茫茫,也完全合了我的心情。
在那樣的風景裡,對於作畫並沒有什麼意義。我還是在白天的時候背了畫夾出去,走在雪地裡,翻過山,到江邊看那一股湍急的水流。它是多麼不合群的那一個,四周安靜得像時間都停止了,只有這股水終年咆哮,急急地衝出山谷,又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像是有什麼目標,只是我們不知道。
我背了空空的畫夾回到道班,沒有人問我畫了什麼。
再一天我生出了到路對面那一片森林裡去的念頭,班長讓喜娃跟著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