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老宅裡,麗江被政府劃成了古城,現在到麗江去的人超過了當年,現在不僅僅是畫家到麗江去,幾乎所有的人都到麗江,他們到那裡去度假,去追憶過去,還有去感受時尚。
我們家的老宅也開起了客棧,我繼父買了一輛微型麵包車,他開著車拉著住在我們家的客人去紫溪山,去玉花江邊玩。我們家的牆壁上掛滿了我畫的畫,畫面上的那個女人就是我的母親,客人說,老闆娘年輕時候好漂亮啊。我繼父指著那些畫說,是我女兒畫的,她是一個畫家。在北京上過大學。
事情來得像一場暴風雨,在我毫無預感的情況下,淋了我一個劈頭蓋腦,淋得我閉眼睛的工夫都沒有。不過,我從來沒有覺得是一場災難。他們勒令我在一定的時間內離開學校。我什麼也沒有說,我知道我必須離開,沒有任何不離開的理由。宿舍裡的同學看我的眼神也和過去不一樣了,無論在任何一個我們所經歷過的時代,一個未婚的女人懷孕總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沒有人來安慰我,不到一年的學校生活,我們只能算是熟人,沒有朋友。或許是從小在麗江野慣了,獨來獨往是我最正常的一種狀態,我慶幸我所學的專業,這是一個可以孤獨的專業。
我惟一需要的是一筆錢,我知道我不可能再留在北京,我曾經想過回麗江,我知道那裡永遠都會接納我,無論我是輝煌還是落魄。但是,我還知道這樣做對我母親是不公平的,雖然我步了她的後塵,但這不能成為我可以去讓她再接受折磨的理由,我的繼父一直以我為榮,他是真心的愛我。我不能讓他失望。
我當然一下子想到了淑百,我要去找淑百,我認為找到了淑百什麼問題就都能解決了。
我拿了兩幅我的畫,找到了在北郊的畫家村,過去我也去過,就只是一種好奇,去看看。畫家村裡也有人來過學校,說是可以幫助找買主。有一個叫陳哥的人,我把我的畫拿給他看,我問他能給我多少錢,他什麼也沒有說,把畫遞給了我。我知道他拒絕了我,如果沒有錢我就寸步難行。我說,就算是抵押,等我將來畫出名了,我會用好畫來換的。
他聽了以後哈哈大笑起來,他說,就算你拿十張來也是一樣的,知道嗎?這就是兩張紙,一文不值。
我一急,說,我懷孕了,我需要錢。
陳哥看了看我,說,你懷孕了?誰的?
我說,我不知道。
他又哈哈大笑起來,說,你真的傻啊?被強姦了?
我搖搖頭。
他說,你要錢幹什麼?上醫院?
我還是搖搖頭,我說,你買我的畫吧,很值。
他說,值不值是我說了算。你莫非要錢生孩子?
我其實根本不知道,但我衝著他點了點頭。
他說,你真的傻啊,腦袋裡有水啊。
我不再理他,我犟著,一句話也不說,我不知道除了這裡我還能在什麼地方拿到錢。
陳哥最終把錢給了我,他說,一幅五十塊,賣就賣,不賣算求。
許多年以後,我流浪到北京時,我曾經在畫家村住了一夜,我問他們陳哥在哪?他們問我,什麼陳哥?我說是買畫的陳哥。他們說,沒有這個人,原來好象有一個冬哥買畫,後來這個冬哥為了一個女畫家殉情了。
有了陳哥給我的一百塊錢,再加我平時的二十一塊零花錢,我踏上了去找淑百的路。我用五十九塊錢買了一張北京到昆明的硬坐車票。對於這一趟火車我很熟悉,每年的寒暑假我都是坐的這列火車來回於學校和麗江的家之間。這一次,既不是寒假,也不是暑假期間,但是,火車上的人依然很多,我是有座位的,我的座位在一個三人座位的中間,靠窗戶坐著的是一個男人,大約有三十多歲,我一直不知道他是做什麼工作的,不過,他一定是在一個單位上班的。他很成熟。靠近走道的是一個大媽,我不太記得她的樣子了。
火車剛剛開出北京不久,靠近窗戶的那個男人就說把他的位子讓給我,我很喜歡靠窗戶坐,可以看外面的風景。我依著窗戶看著外面的那些風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還有那些被栽種得像一條線一樣筆直的白楊樹,我幾乎忘了自己次行的目的。整個白天和我換座位的那個男人都很殷勤地為我買飯打水,漸漸的,車窗外面的風景也像是被蓋了一層灰色的紗,那些樹和遠處的房子都暗了下來。火車一路向前,直到把窗外的一切都拖得沒有了顏色。車廂裡瀰漫著捂透了的香蕉味、菸草味、人汗味和火車上特有的那一股飯菜味,四周的人像是被燻了毒氣,都蔫巴巴的了。
後來,幾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