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歲了,也還是有很明顯的腰翹,走起路來,腰部就像楊柳枝一樣,我看到她搖進了樓下的廚房裡。
我忽然覺得站在迴廊上看我家的院子、看母親走來走去,然後,用嬌滴滴的聲音喊媽,是一種美好的享受。我久久沉浸在這種享受之中,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母親再一次叫我,我才下到樓下。
這時客人們大都已經出門了,如果要看雪山就要趁早,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就等在山上,看陽光下的雪山,那才真的有一種光芒四射的感覺,有一種眩目的美。這裡的主人還要告訴客人,如果能在雪山上看到日出,那麼就會得到上天的幫助,獲得好運。
在我洗漱的時候,母親已經把米線端出了廚房,放在了院子裡那棵榕樹的下面。我家的這棵榕樹比房子的年齡還要大,在榕樹的下面放著一張石桌,母親說是紫溪山上搬回來的大青石,經年累月,石桌的表面被磨得油亮平整,像大理石,又少了大理石的華貴,更樸實一些,也更符合我們家的院子。很多客人都喜歡這個石桌,還有人出錢要買走,母親自然是不答應的。
吃完米線,我又上樓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原本打算到阿明的鋪子上看看,但是,我想到我許多天不在,也許會有很多郵件。
果真,整整19封未讀信件在我的電子郵箱裡等著我。
我發現其中有孫萍的一封,我急忙開啟看了起來,信是以附件的形式發過來的。
玉香:我想你一定早就算計到了,我會給你寫信的。
我知道,在你的眼裡我是一個壞女人。說實在的,我們並不是一路人,但是,我喜歡你,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聊,我想聽你說教。
那天你走了以後,我在酒吧裡待到了凌晨。很長時間,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哪裡,儘管我的身體在酒吧裡,但是,我的靈魂卻離開我遠遊去了。
像我這樣的人也許沒有資格有這種情緒,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能走到今天,能手裡捧著一個飯碗,就已經是磕頭碰到天了。我母親和我的父親從來沒有想過我能過上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日子在他們的眼裡算得上天堂了。
儘管我非常恨我的父親,如果沒有他當初輕率的舉動,就不會有我們家後來的悲劇。但是,我卻不折不扣地是他的思想和靈魂的翻版。他骨子裡流淌著的不安分的基因,已經留在了我的身上。一個無力主宰自己命運的人,又是一個心存幻想的人,必定要在生活中遭遇挫折。
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愛合新。我承認我肚子裡的孩子與合新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合新的的確確是我愛上的第一個男人。一個花季一樣的女孩愛上的第一個男人,卻因為這個男人的無情,就好像在一朵美麗的花朵澆上了開水。
合新拒絕了我,他甚至沒有給我一點點機會,他不願意認識我,他更不願看看我向他敞開的心扉。
我不知道,我竟然是這樣的不幸。
我不知道,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竟是這樣的無情。
自從我陷入這一種虛渺的感情中後,不能自拔。我覺得所有的一切都黯淡無光,我甚至祈禱一輛賓士中的汽車能把我帶到另一個世界裡。
沒有人知道我的內心,他們對我指指點點,許多人認為我能受到別人的資助完成學業,是揀了天大的便宜了。
可是,我希望我什麼都沒有,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我希望我的生活中從來就沒有出現合新這個人,這個無情的、該遭詛咒的男人。
你也許說我更無情。隨便你怎麼說,你根本無法想象,合新對我遭成的傷害有多重。
我一直在努力,我要自己表現得更好一些,以打動他。
他是惡毒的。他惡毒在他總是那麼優秀,他總是對我彬彬有禮,他居然一直不結婚。他為什麼這樣做,這難道不是一種惡毒嗎?他在設一個陷阱,他希望別人掉進去,他就在一邊看熱鬧。
可是,我愛他!
我把對他所有的愛都寄託在網上,我想象著是在和他戀愛,我無法控制地把自己交給了那個混蛋——我相信他是合新。
我享受身體的愉悅,我確確實實感覺到壓在我身上的男人是他,我的合新。
我得知自己懷孕的一瞬間,我興奮不已,我想象著自己的血液和合新的血液終於在我的身體裡溶在一起了。
可是……
現實,該死的現實……
郵件在這裡嘎然而止了。
我眼前彷彿出現了孫萍的臉,她淚流滿面,她悲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