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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吳石柱一邊在腳地上不停地走動,一邊自言自語地說李狗娃這壞松小子太瞎,他狗日的不讓人活了,給我掙那幾分,連個婆姨女子也不如。

幾乎麻木了的杏花這才掙扎著坐起來,對站在腳地上的吳石柱說,他們怎給你掙幾分?

怎麼。吳石柱像哭一樣地笑了一下說,哪有個什麼怎麼?

那怎只給掙四分半?

掙多少都不是壞松小子狗娃一句話。

那壞松小子是故意欺壓人哩。

他壞松是不讓咱活了。

杏花和吳石柱在土窯洞裡啦了幾句話,就又誰也不說了。窯裡死一般寂靜。月亮正邁著悠閒的步子從山後緩緩地走上來,端端正正地掛在半空,風在微明微暗的夜裡,不輕不重地敲打著樹上的葉子。

那一夜,吳石柱家誰也沒有心情去吃一口飯,死氣沉沉地睡下了。

天剛亮,娟娟一如往常地早早起來,把甕裡的水擔滿,掃了院子,然後提上那隻菜筐到山裡尋苦菜去了。娟娟很會體諒她那可憐的父母,她大骨頭斷了之後一直幹不了重活,她媽自吳貴失蹤後就病歪歪的。她現在還沒有更大的能力為父母排憂解難,只有幫父母多做些活。家裡的境況她很清楚,隊裡只給她大掙四分半,可是她大還是毫無怨言地跟上村裡人依舊出山動彈,不然人家就會說她大是同無產階級革命作頑固抵抗,那樣的話,她大免不了被拉到村裡的批判會場。她家的光景已經一爛包了,吃了上頓沒下頓。她大想在山裡尋幾把苦菜,卻又怕人家說他是隊裡溜垮垮,家裡打轉轉,思想上有問題,就是跟無產階級革命不滿,她大不敢那樣,再也經受不起那些風吹雨打了。因此他大是端端地出去再端端地回來,連坡窪上的一根柴也不敢揀,家裡的事全指靠娟娟了。

娟娟到附近山上挖了點苦菜,就匆忙趕回來和他大一起跟村裡人到山裡去了。

那時還是初秋,山裡的莊稼大部分還沒有熟,村裡沒有什麼緊要事可幹,就聽上級號召,在山溝溝裡打壩造田。

石馬坬有兩條很深的荒溝,荒溝的兩壁是陡不可爬的懸崖。那時李狗娃已經當上了村裡的書記,五虎是主任,灰錘當個副主任。村裡人都看到,將來灰錘是他大李狗娃的接班人,小鎮上幹部也好,村裡群眾也罷,都在巴結李狗娃一家,因為李狗娃的大兒子李勝在小鎮上當副手。李勝當年和吳貴一起被抓走後,打鹽城時跑到了胡宗南部隊,爾後又從胡宗南隊伍開小差攜槍投奔了紅軍,在隊伍裡混得不錯,因為在駝城一戰時肩上負了傷,後來轉業到了秀延縣,先在小鎮上當副鎮長,現在又當了鎮長。因而李狗娃謀劃要在青陽峁溝裡攔洪打壩造田,村裡人都擁護,沒一個人站出來持反對意見,好像李狗娃放出一聲臭屁,他們聽見了都覺得很香。所以在青陽峁溝裡打壩的事一出臺,立竿就見影了。

生命河 第二十四章(2)

五虎站在他家礆畔上,人還沒見到,聲音就遠遠地傳來了,吆喝上村裡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到青陽峁溝裡,擺開了一副熱火朝天的戰天鬥地陣勢。

那時全村裡的人除了生病的杏花、懷孕的高升婆姨、黑蛋婆姨外,全都湧到了青陽峁的拐溝裡,腰腿靈便的後生們,把褲腿往起一挽,猴一樣地爬上了陡峭的懸壁,揮動了山钁,使勁地在土崖上挖土。頓時黃塵在青陽峁拐溝裡飛竄,一時間籠罩得什麼也看不清,轟隆隆的土塊落地聲像吼雷一樣驚天動地,觸目驚心。

吳石柱沒爬上土崖是他斷了的幾根骨頭還不好,怕他連爬也沒爬上去就會跌下來。他不能上去在土崖上挖土,在溝底裡也能幹一些苦重的活。因此灰錘給他安排的活是和村裡的婆姨一塊剷土。這活並不是什麼特別苦重的活,可是對於吳石柱,灰錘絕對不會叫他輕鬆起來。吳石柱的活是推一輛土車,蘭香和黑桃給他剷土。吳石柱沒什麼話可說,在拐渠裡推了一輛土車,就朝土崖跟前走過去。

土車又笨又粗糙,頭上用老碗口那麼大一塊木頭做成一個圓輪子,然後在圓輪上穿了一根鐵棍,老拇指那麼粗細,牢牢地固定在胳膊把粗的兩根木棍上,緊挨圓木輪處安一隻用檸條編織成的篩子,篩子足有二號鐵鍋那麼大。頭幾回,吳石柱還有些力氣,吃力是有些吃力,但他還能推得動。可是一連推上十幾回甚至二十幾回,吳石柱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可是往吳石柱土車裡剷土的蘭香和黑桃,故意想和他耍笑哩,見他推著沉重而笨拙的土車剛剛把一土車土倒在當溝的壩樑上拉著空車氣喘吁吁地折回來,一下就把攢足的勁氣全用上,連頭也不往起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