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閻行二人相對而坐,頻頻舉杯。馬超一個人靠在一旁,意興闌珊,不時的看一眼相談甚歡的張遼和閻行。眼神中有幾分兇狠,有幾分不甘。
他不像閻行,他是被擒之後,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投降的。現在每天跟在張遼、閻行的後面,像個跟屁蟲似的,很憋屈。更多的時候。他還擔心戰況,擔心他的父親馬騰。他不知道馬騰有沒有像韓遂一樣上當。被誘進關中,不知道將來回到涼州,怎麼向其他人解釋他被俘的這回事。
這幾乎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挫敗,一敗就敗得眉青眼腫,灰頭土臉。
張遼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彥明兄,這幾日不戰不退,依你之見,文約先生作何打算?”
閻行微微一笑:“不戰,是無取勝之力;不退,是無退兵之糧。將軍就靜候佳音吧,用不了幾天,他必然派人來聯絡。”閻行笑笑:“當然了,如果將軍願意,派人去勸降,可能會更快一點。”
張遼哈哈一笑,有了閻行這句話,他就徹底放心了。不管韓遂最後降不降,西涼的這一支最大的力量都會被嚴重削弱,將來再進兵涼州,徹底平定羌亂就輕鬆多了。
“勸降的事麼,會有人去做,我這個嘴笨得很,不擅長做這個。”
“將軍謙虛了。”馬超不陰不陽的說道:“我看將軍勸降彥明,可是手到擒來啊。”
“那是因為有人先被擒了啊。”閻行不緊不慢的回了一句。馬超頓時語噎,臉脹得通紅,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用什麼字眼不好,非要用擒?不是自己把脖子往閻行的刀上湊,請他來砍麼。
張遼笑而不語。他知道馬超小孩子心性,咽不下這口氣。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能讓他慢慢熬過這段時間。
“陛下行精兵之政,並涼是出精兵,特別是精騎的地方,一向為陛下所重。”張遼不動聲色的岔開了話頭:“當初董太尉初入洛陽,陛下便授賈侍中、張子章官職,張子章所率五百西涼精騎是陛下麾下的第一支精騎,說起來,我幷州人可是落後一步啊。”
閻行頜首而笑:“不過幷州俊傑也不少,呂布的狼騎是陛下麾下第一支成建制的精騎。陛下當初為了招攬他,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啊。”
“呂布算什麼?”馬超又忍不住的插話道:“有皇甫太傅、董太尉在前,呂布區區一個騎督何足道哉。”
閻行斜睨了他一眼,不屑一顧。馬超為涼州人辯護,他也不能硬說涼州人不行,為幷州人爭臉是張遼的事,不是他的事。何況他也知道馬超是沒話找話,只是賭氣,沒有道理可講。
張遼笑笑:“幷州也好,涼州也罷,都是英雄輩出的地方。可是,幷州、涼州又都為山東士人不齒,說起來,還是地域偏見,門戶偏見。不過。這也驗證了一句話。”
“什麼話?”
“陛下常常提及的一句名言,是孟子說過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閻行眉頭微蹙。沉吟片刻,輕嘆一聲:“可惜,能言者眾,能行者少。”
“這也是庸人多,英雄少的原因。”張遼重新添了一杯酒:“推而廣之,所謂精兵,皆出窮苦之地。非其地人傑地靈,而是不努力則無法生存。而富庶之地則常常出才子。張口錦繡,落筆千言,惜武功不盛。無他,讀書不過是嘴上文章。與人為敵,武功卻要是付出無數汗水,與己為敵。勝人者易,勝己者難……”
“又在裝神弄鬼,故弄玄虛!”馬超一臉不屑的哼了一聲。
閻行蹙眉沉思,過了良久,這才拍拍大腿:“文遠,我雖然一直不是你的對的和,可是我並不服你。總認為你只是運氣好,有導引圖譜,這才技高一籌。現在看來。你不僅武藝比我好,見識也比我高。能從孟子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引申出這番道理,我是做不到的。文遠,現在我真的服你了。”
張遼哈哈大笑,連連搖手:“你不要服我。這不是我自己的體悟,而是陛下的領悟。我不過學舌而已,並不能算我的本事。你真正應該佩服的是陛下,而不是我。”
閻行很驚訝,欲言又止,眼神中多了幾分沉思,幾分好奇。
馬超撇了撇嘴,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
嵩高山,廣成澤。
在戲志才曾經休養的那間茅屋裡,荀彧一個人靜靜的坐著,痛苦而迷茫的眼神越過窗戶,越過廣成澤,看向對面的山巒。
他已經這麼坐了很久。
在他的面前,放了一封信,一封他已經看過無數遍的信。
信是郭嘉寫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