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卻還像個孩子,柔軟良善。她很瞭解他。她志在必得。
驚蟄,我知道你怪我丟棄了那個女孩,可我那年也才八歲。你就不能原諒一個孩童的過失嗎。
驚蟄,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我知道你有你的事。我可以等你。不要說你負擔不起,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驚蟄,在我還喜歡你的時候,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驚蟄,你恨我吧。我必須留住你。不擇手段。
……
驚蟄,我先走了。你在這裡想清楚了,隨時找我,給我你的答案。告辭。
“咦,你怎麼哭了?我們這裡是不作興哭的。你快點好起來,我帶你走,好不好,好不好?看,笑了吧?笑起來多好看啊。”
“那,我們要去的地方,比這裡好嗎?”
兩個孩童的一問一答又清晰地迴盪在驚蟄耳畔。那年,他十歲。清揚八歲。而那個女孩,才三歲多。
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女孩,是隨大師兄上集市打刀,獨自溜達一邊去玩,在街的拐角處,小女孩縮在牆角,髒兮兮的小臉,渾身是傷,好不容易撿到的半個燒餅剛被人搶了去。她那麼小,連話都說不清楚,受了重傷,卻努力忍著,不哭。
那個秋天的黃昏,他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帶回了山莊。
半個月後,女孩才康復。她常常站在小閣樓的窗戶後面,望著樓下的天井。他得著閒了,經常地跑上來陪她玩,吹笛子給她聽,有時手心裡攥著一隻小蜻蜓,或者一朵小花兒,笑嘻嘻地問:“小妹,你今天好些了麼,要不要我帶你出去玩?”
她看著他興奮得發紅的臉。眼睛明亮。牙齒潔白。她的呼吸肆無忌憚地噴在他的睫上,好癢。
有一天,小女孩終於忍不住問他:“大哥哥,你為什麼總能這麼高興啊,師父打你真的一點都不疼嗎?”
驚蟄就笑了。少年時,他是個多麼快樂的人呀,他總是還沒有說話就笑的:“怎麼會不疼呢,你真是個傻瓜。但是,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在從來沒有人知道的山谷裡,我發現了一種青色的果子。它們是透明的,很漂亮。味道有點酸,還有點甜。就我一個人知道它,喜歡它。所以,它是我的果子。每次我都在想,沒有關係,我還有我的果子。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裡的。”
“那師父為什麼打你啊?”
“師父對我好,才會打我呀……咦,你怎麼哭了?我們這裡是不作興哭的。你快點好起來,我帶你走,好不好,好不好?看,笑了吧?笑起來多好看啊。”
“那,我們要去的地方,比這裡好嗎?”
“當然了!你順著我手的方向看,看見了沒,就在那座山的後面,後面的後面,就是洛陽城了,有盡是蜻蜓的黃昏和飛著螢火蟲的夜晚;有太陽,可暖了,還有月亮,很乾淨的;有坐著小船出去看風景的像你和我一樣的小孩子……”
快樂的日子很短暫,那天他和師兄們出去辦事,回來的時候,發現小女孩不見了。師妹清揚坐在小女孩的房間裡,慢條斯理地梳著頭髮,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他奔到房間,四處找尋小女孩的蹤跡,但確確實實,她不見了。清揚問:“你在找什麼?”
“她呢?”
“誰呀?”
“小妹。她去哪兒了?”
清揚彼時才八歲,舉手抬足竟有了女人的味道,她將梳子上的長髮拈下來,卷在手指上一圈圈地玩著,眼波流轉:“看把你緊張的,她自己走掉了嘛。”
“胡說!她才四歲,根本就不識路。”
“是嘛,她不識路,因此我把她送回大街後,才走。”
驚蟄說不出話來,衝了出去。但沒有用,他再也找不到她了。那個小小乖乖,滿心依賴和崇拜他的小女孩,那個過早地歷經人情冷暖的小女孩,再一次被命運拋至人世濁流。
會有人收留她嗎。這麼冷的雨夜,她會不會餓著凍著,她怎麼辦。
此後驚蟄不願再搭理清揚。對一個四歲的小孩子,她就能如此狠心。雖然事後她一再解釋,自己只是個孩子。
但那個小女孩,是個更小的孩子。
事隔多年,他還記掛著她,如果她還活著,今年,也該十六了吧。
如果她還活著。
第十章:天涯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煩透了乾坤太小,只樂得壺中天長。幼時隨爹爹在王府做客,與你一見如故,兩名惡少直攪得偌大洛陽王府雞飛狗跳,是不是還記得?
一飲滌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