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不解其意,但見他這般神色,卻也忍不住一笑:“小賊,還是多謝你今日帶我來這裡。以後我回家,一定在院中種上一架葡萄,年年七夕坐在下面去看星星。說不定哪一天,我真的能夠聽懂牛郎織女的話了。”
宿塵目色沉靜下來,半晌,低頭一笑:“對呀,你還是要回家的 。”然片刻之後臉色便明朗回來,道:“哈哈,那時你就知道啦,我說他們要私奔,可不是騙你的。”
碧落含笑白他一眼,之後仰頭靠在藤椅上,望著天上久久不語。
“小賊,還沒想好要偷我什麼東西嗎?”
“沒。我做賊的都不著急,你急什麼。”
“到了金陵,我就不跟你們走啦。”碧落眼中映出星輝點點,出神地說。“所以你要快些動手才行。”
“為什麼?”宿塵“唰”地轉頭看她,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我想過了,你們要走水路,我還是算啦。路上繞一繞應該也能去到萬洲的。”
“水路便怎麼了,你是怕弄得不好我們讓七星會的人發覺,到頭來動起干戈嗎?”宿塵沉吟道,語氣一時沉重。
碧落搖搖頭:“不是,我、我怕水。”
“什麼?”宿塵眉頭一緊,彷彿沒有聽清。
“小賊,我怕水!”碧落只好再重複一遍,緊跟著臉上便紅了。
“你你,怕水卻居然來了江南?”宿塵愕然:“蕭大俠家裡再沒別人了嗎?”
碧落白他一眼,心道:還不都是你這小賊惹禍,好意思提呢。宿塵苦笑看她:“我說,怕血怕水,你還怕什麼?怕蟲子麼?”
碧落趕緊點頭:“怕。”
於是宿塵手扶她坐的藤椅,低下頭去笑得肩頭連連抖動。碧落皺眉看他,等他終於笑罷了,望著碧落長長嘆了口氣道:“丫頭,你可怎麼辦呢,為什麼你這樣的女孩子偏偏學瞭如此了得的一身功夫,要往江湖上跑?我若是你師父,不是被你氣死就是為你擔心死啦!”
眼看碧落面帶委屈,他正下顏色來,微笑道: “好了,說正經的,為什麼會怕?你以前嗆過水,是麼?”
話音落下,碧落臉色一變——十年前的過往在腦海中閃過一道雷電去,人群,水波,滔滔江河……她身子一晃,宿塵立時扶住了她雙肩。
夜色下,那小子的眼眸十分明亮。他皺眉凝視碧落半晌,終於輕聲道:“好啦,不提它。”
他將碧落按回藤椅上,自己負起手,緩緩在葡萄架下踱步。片刻之後,他回身一笑,自脖頸中解下一根黑色絲帶來。碧落好奇看著,只見絲帶下方墜了一塊圓圓扁扁的石片,黑不溜秋的毫不起眼。宿塵把它遞過來,道:“來拿著。”
碧落問:“做什麼,我不要的。”
宿塵微微一笑:“別多問,拿著。”
碧落只好伸手接了。掂在指間才發現,這石頭兩寸來長,厚只半寸,非翠非玉的卻十分沉重。細看時,表面已然有些光滑,顯是經久被人摩挲所致。此刻她捧著石頭,宿塵身上的溫暖自石間傳遞過來,竟讓她心裡一陣踏實。
宿塵將衣袖一頓——那件極不合身的大褂子早已經換下,他穿著粗布麻衫,因為身量有些清瘦,是以袖中大有餘地。碧落只覺得他手中銀光一晃,定睛看時,見到那裡竟然已經握了一柄短刀。顯然這件東西一直在他身上藏著,至於何以半點痕跡也不露出,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見那刀鞘銀絲蛇皮,柄上還正反綴著兩塊寶石,顯得極是富麗。碧落只看一眼,脫口道:“哪裡偷來的?”
宿塵“哧”地一笑,答得倒也乾脆:“我主人身上。我是借來玩幾天,到時候還要還給他。”說著兩手一分,將短刀拔了出來。
刀鋒出鞘的那一瞬間,天上明月立時失了顏色。碧落眼睛微微眯起,見到一抹清光流動在宿塵臉上,映得他雙眼更加神采奕奕。刀長六寸,刃略有弧,滿柄銀光寒瑟不止,涼颼颼撲人臉面。碧落輕嘆一聲:“我知道了,這是素月匕首。”
宿塵微笑坐下,道:“來,你把‘阿扁’拿好了。”說著自己將鞘握攏,伸出左手三指拈住石墜一端。碧落依樣效仿,捏住另一端,眼裡滿是疑惑。
宿塵點點頭,手起刀落,望著石片中央輕輕斬下。
刃過無痕。碧落甚至連微微一震也沒有覺得,彷彿刀鋒劃過的只是水流只是微風,只是一片殘像而不是面前這塊堅硬沉重的石頭。
然後宿塵左手向後一撤,齊刷刷的斷口當中,石片一分為二。
碧落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