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凌天成忽然拋了手中兵刃仰天大笑。蕭茗不知所以,愕然看著,半晌,只見他自腰間取出一柄匕首來,拔出,光華蓋世。凌天成含笑向蕭茗望上一眼,拾起自己丟下的青雲戰刀來,揮起匕首一陣銀光閃過。當匕首還了鞘,那把鋼刀才緩緩緩緩地分作七八節跌落在地上,看來此刃之利儼然不在玄陽以下。蕭茗吃驚,一聲讚歎脫口而出,問名號時,瞭然,原來這柄匕首,叫做素月,竟是“聖手”江涵的臨終遺作。
玄陽素月,“聖手”先生此生最得意的便是這兩件兵器,而彌留之時最遺憾的,卻是不知二刃交鋒何者更利。凌天成是登上魍魎山莊莊主之位的當日獲贈素月,並在那時聽說江涵之疑,於是才有瞭如今的一場比武。當日凌天成發下戰貼,原意是要與這位聲名赫赫的清茗客在武功兵器上通通較個高下的,可是如今看來,分不出,也好。
蕭茗聽他一席話,只覺此人曠然豁達,性情爽朗,與之交談有著說不出的痛快。於是江湖上關於魍魎莊主的種種非議在他心中煙雲而去,二人兩手一握,結為摯友,茶酒縱談三日方休。此後,兩人話別,天南海北各自闖蕩,雖然經年不曾往來,然而交深如水,從未相忘。以至於後來,蕭茗決意退隱江湖之時,便將隨身多年的玄陽寶劍贈給了魍魎山莊,成就其與素月團聚。
捧劍之時,凌天成挽留蕭茗不住,於是仰天長嘆,道除你清茗客外,世間還有何人堪與玄陽匹配?如今你既離手,那麼這柄寶劍,從此也就不必出沒江湖了。遂而下令:魍魎山莊中人,連著他自己,永世不得動用此劍。於是玄陽移至森羅寶殿,成為鎮莊之物。江湖上各類人物雖然覬覦者大有人在,但礙於蕭茗聲威,又忌憚著魍魎山莊的厲害,也就只好作罷。
蕭茗隱居之後,凌莊主果然信守諾言,至今十六七載過去,武林當中再也沒有過這件神器的動靜。
……可是如今,玄陽現世。
長江水域鋪天蓋地的一場風波之後,連幽居竹林的清茗客都聽聞了訊息。蕭茗三分震驚三分疑惑,他深知凌天成為人,一言既出那是絕無更改的道理,除非魍魎山莊當真出了重大變故,或者,自己這位昔日好友已然不在人世……念及此處,蕭茗自覺不能坐視,將要縱身而出重入江湖的時候,目光卻忽然一轉,落在了自己那個乖乖巧巧的三徒兒身上……
於是,一月以後,碧落坐在臨安客棧當中滿含無奈地嘆出一口氣來——師父,你騙人,魍魎山莊哪裡是什麼有趣的地方?徒兒至此,竟還不能摸到它的邊角呢!
* * *
出家門時,碧落並沒有料到此行會這樣麻煩。
原本是到達山莊一問便可知曉緣由的事情,偏偏中途被人一阻再阻。也許是這回玄陽風波,魍魎山莊重重地得罪了那叫做七星會的幫派,乃至於各條通往洞庭的路徑統統被人布了眼線。碧落往岳陽而去,兩次三番改道繞行,卻終究不免被其盯上。最後一次還險些動起手來,一班“漁人”口口聲聲稱她是邪道妖女,揮著竹篙夾路來襲,讓我們碧落姑娘很是委屈了一陣。
無奈之下,只好換條道路避避鋒芒,待此事沉寂下去再到魍魎山莊拜訪罷了。她拿定主意,這才轉而向南,一路來了臨安。
師父口中,魍魎山莊僅是坐落洞庭水島之上的一座莊院而已,除了名號古怪些人物廣雜些、江湖聲譽欠佳些之外,也就無甚不妥之處了。並且其間軼事奇聞多不勝數,按照師父之意,那簡直可說是江湖百年首屈一指的趣地。
但是碧落一路走來,所見所聞卻與師父的言語大相徑庭。
兩次碰壁之後,驚得客棧人家雞飛狗跳,她便再不敢輕易向人打聽洞庭湖上魍魎山莊的事情。
“鬼莊”,江湖之外,諸多地方的百姓私下這般叫著它。即便這樣也是禁忌,平時大家都忌諱著,避瘟神一樣不敢提起,偶爾有媽媽嚇唬淘氣小孩子時,會狠狠地用上一句:“叫鬼莊的人把你抓去吃肉!”
碧落心中覺著不對,留意起往來江湖人物的對話,方知道答案的陰森超乎想象——那個以魑魅魍魎為名的莊子竟然是江湖所有黑道散人的大本營,所有!無論是做了殺人越貨的勾當為江湖同道所不齒,還是被某一門派昭告天下通緝追殺,只要投奔了那裡就等於來到了避風港灣,魍魎山莊來者不拒。
邪門的人多了自然要做出些邪門的事來。相傳那裡的某個婦人天天以鮮血洗面以保容顏;相傳那裡每月都會有一對童男童女被剖心挖肺用作祭祀;相傳那裡流傳著長生不老的邪術,代價是十日一副人腦以供生食……碧落的經驗是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