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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注意到他在朝那個方向看,便問他是不是看到什麼認識的人了。那個姑娘,尼克說,今天早上她在我辦公室。他又跟她說了一些羅莎的事,提到那本她奶奶西爾維婭·馬克斯威爾寫的小說,然後想換個話題,可是這時伊娃已經別過頭朝餐廳另一邊羅莎的桌子望去。她很漂亮,尼克說,你覺得呢?不錯。伊娃回答。但是頭髮很古怪,尼克,還有衣服真可怕。這不要緊,尼克說。她很有活力,比這幾個月來我見過的所有人都有活力。她是那種能讓男人神魂顛倒的女人。一個男人對他的妻子說這些真是要命,尤其是妻子正感覺丈夫開始從她身邊遊走的時候。喲,伊娃搶白道,你還吊死在我這裡真是太糟了。你想讓我過去請她和我們一起坐嗎?我還從沒見過一個男人神魂顛倒呢。說不定我能學到幾招。尼克意識到剛才無心之語的殘酷性,竭力想要挽回造成的傷害。我不是在說我自己,他解釋道,我只是指男人,任何男人。抽象意義上的男人。晚餐之後,尼克和伊娃回到位於西村的家。這是巴洛街一套整潔、設施齊備的複式公寓,實際上是約翰·特勞斯的家,我把它套用到我的弗利特克拉夫特式故事裡,正是為了向提出建議給我的人表達無言的禮謝。尼克有封信要寫,有些賬單要付,當伊娃準備自己鋪床睡覺的時候,他在餐桌旁坐下來處理這些小事。他大概花了三刻鐘時間,儘管現在已經晚了,但他仍然覺得頗不平靜,還不想上床睡覺。他把頭探進臥室,發現伊娃還沒睡著,便告訴她他出去把信寄了。就到街角的郵箱,他說,我五分鐘就回來。就是在這個時候,葆恩拿起公文包(裡面還放著《神諭之夜》的手稿),把信扔進去,然後出門。時值早春,朔風穿城而過,吹得路標吱呀作響,捲起星點碎紙殘屑。他還在思忖早上初次見到羅莎時的心煩意亂,還在想弄明白晚上再次見到她後成倍的意亂心煩。尼克恍惚地朝街角走去,幾乎都不知道自己走在什麼地方。他從公文包裡取出信,投進信箱。他告訴自己,在他內心有樣東西破滅了,自從他與伊娃出現問題之後,這是他第一次願意承認自己的真實狀態:他的婚姻失敗了,他的生活走進了死角。他沒有立刻掉頭回家,而是打算再走幾分鐘。他沿著街走下去,到拐角轉彎,沿著另一條街繼續走,到下一個拐角又轉了個彎。在他頭頂上十一層高的地方,公寓樓外牆上伸出的石質獸形滴水簷的獸頭正在疾風勁掃中緩慢地從它的身體上掙脫。尼克邁了一步,又邁了一步,這時獸頭終於脫落,他正好踏進墜落的軌跡。就這樣,弗利特克拉夫特的傳奇故事略經改頭換面後發生了。獸頭只偏離他的頭部幾英尺,擦過他的右臂,撞脫了他手裡的公文包,在人行道上砸得粉碎。猛烈的撞擊把尼克彈倒在地。他一時手足無措,驚恐萬狀。開始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石獸擦過衣袖時他閃過的剎那驚疑,公文包從手中飛出時感到瞬間的震擊,緊接著便聽到獸頭砸在人行道上發出崩裂的聲響。半晌過後他才重新理清整件事的順序,然後從人行道上爬起來。他明白自己原本應該已經死了。這塊石頭就是來砸死他的。今晚他離開家沒有其他原因,就是為了撞上這塊石頭,如果他真的逃脫一死,只能說明老天又給了他一條命,他原來那條命已經完了,他過去的一切現在都屬於另一個人。街角拐進一輛計程車,朝他的方向開過來。尼克舉起手。計程車停下,尼克鑽進去。去哪裡?司機問。尼克自己也不知道,腦子閃出的第一個字眼脫口而出,機場,他說。哪個機場?司機問,肯尼迪,還是紐渥克?拉瓜迪爾。尼克說。於是他們朝拉瓜迪爾開去。到了之後,尼克走到票務櫃檯,問下一班航班何時起飛。飛哪裡?售票員問。隨便。尼克說。售票員查了查時刻表。堪薩斯城,他說,有一班過十分鐘登機。好,尼克說著把信用卡遞給售票員,我要一張。單程還是來回?售票員問。單程。尼克說。半小時後他坐在飛機上,穿越黑夜飛向堪薩斯城。這就是那天早上我把他遺棄的地方——懸在半空中,瘋狂地飛向一個無法預料和不可理喻的未來。我不太肯定已經寫了有多久,但能感到體內的燃料消耗殆盡,於是我放下筆從椅子上站起來。前前後後,我已經在藍色筆記本上寫了八頁紙。這意味著至少兩三個小時的工作量,但是時間過得那麼快,我感覺似乎只寫了幾分鐘。我離開房間,穿過客廳,走進廚房。沒想到格蕾絲正站在爐邊煮茶。“我不知道你在家。”她說。“我已經回來一會兒了。”我解釋道,我一直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格蕾絲顯得有點吃驚。“你沒聽到我敲門?”“沒有,對不起。我一定是對手頭的事太專心了。”“我沒聽到你答應,就推開門朝裡瞅了一眼。可是你不在。”“我當然在。我就坐在書桌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