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太子來說,另一年少無知時種下的惡果,大概就是對這些人不夠足夠的尊重。你想啊,跟皇帝吵架,這種犯上的事情做下來了,連塊油皮都沒傷著,有這個做對比,你得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他覺得‘這傢伙真不壞’?
更鬱悶的是,佟家不同於別家,還有著輩份上的優勢。皇子們機靈的,多有示好的。四阿哥有養母這一層關係,又有妹妹要嫁進佟家,他對佟家感情上也很靠近,夠行了吧?佟國維為首的佟家人還不買賬!
要順他們的毛,難吶!想壓一壓他們也很難,康熙不喜歡大臣結黨,佟家還就真的不像索、明那樣擺好了拳架子——他們家佟半朝啊!開個家庭會議就夠個‘黨’了。
遇上這麼夥子人,你撓頭吧!
胤礽這兩年修復與文臣之間的關係算是比較成功的,苦逼地、堅毅地忍了下來,也漸漸從其中得到了樂趣。可對於佟家,他除了笑得更真誠一點,暫時就是沒有好辦法。
所以,在聽說老大透過老八靠近到了(?)佟家之後,胤礽的緊張之心可想而知。佟氏不像其他的朝臣,胤礽知道康熙心裡對這家人抱有多大的熱情,把對亡母的思慕之心移情過去,那照顧是相當可怕的。佟家人說話的份量也是不輕的。
胤礽只好自言自語地安慰自己:“好在是佟國綱一支,現在還是佟國維說話更有份量一點兒。”說完,又自嘲地笑笑,真是自欺欺人了。他說話的聲音很輕,淡淡在飄在空中,透著股詭異。
從警覺自己處境不妙開始,胤礽就著手建立自己能夠用得著的勢力。這項工作是隱蔽的,進行得很緩慢。班底就是他的詹事府諸人,現在看來,還遠遠不夠。
屋漏偏逢連陰雨,小太監來報:“張大學士求見。”
“快請!”胤礽馬上就作了決定,要跟張英獨處,已經越來越不容易了,難得張英特意過來找他。
張英原是名正言順地管著詹事府的,自打做了大學士,越發地忙了。與張英的交好,乃是胤礽近年來頗覺得意的一件事。張英為人慎密恪勤,頗有古時大臣風範。最讓胤礽滿意的是,他不但教子有方、思想正統,最重要的是:他不會惹事!
這一點很重要!太子身邊原來的人,從外援到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哈哈珠子,就沒一個省心的,排隊一齊砍了,大概也都不是很冤。由此可見,張英是多麼地難得了。
隨著對形勢的越來越瞭解,胤礽對張英這樣的人也就越來越佩服,這樣才是真?聰明人啊!
張英跨進惇本殿,胤礽已經起身立於座前相迎了。張英連忙上前緊跨了幾步,到胤礽面前行禮,胤礽看他拜到一半,搶一步上前扶著了他的胳膊:“師傅別來無恙?”
張英支吾了一下,胤礽已經虛扶一把,讓他坐下了:“奉茶。”
他自己也回到位子上坐下,非常關切地道:“如今要與師傅品茶評書,越發地難了。”
張英長嘆一聲:“臣是來向太子請罪的。”
“?”疑惑的眼神。
“臣自蒙聖恩,為大學士,竟無暇得兼顧詹事府事。”
胤礽一笑:“師傅得汗阿瑪器重,我也是歡喜的。”張英的文辭書法很得康熙喜歡,一為大學士,行動不離左右,讓他給擬旨。有這麼個人在康熙那裡杵著,做夢都能笑出聲兒來。太好了,汗阿瑪要下什麼旨意,必然要叫他的,若是瞞著我又對我不利的,從源頭上他就能給堵住了。
有句英文說得好,一個硬幣都有兩面。張英受到康熙青睞是好事,同時也帶來了另一面,就是張英自己說的,他沒有辦法再兼顧詹事府。對於張英來說,這樣不能兼顧還要佔著位子的事情,是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他不能荒廢了詹事府事。所以,他今天已經跟康熙上摺子請辭了。
理由如上。
康熙已經同意了,卻暗示他來跟太子打聲招呼:“你們畢竟相處這麼些年了,你奏與朕事,疏章未上而不令他人知,是你為人慎密。朕也知道你的難處,你說得也都在理,朕既準了,太子仍是不知。你與他仔細說一說。”多好的大臣啊!有什麼事兒不會嚷嚷得天下皆知。
張英領命而來。
胤礽傻眼了,表情有那麼兩秒是真實的呆滯:“你已經辭了?汗阿瑪也準了?”
張英不跟他廢話:“殿下,還是想想接下來何人管詹事府事的好。以臣私度,必是熊賜履,殿下與他好好相處,必有所得。”
“怎麼說?”以張英平素慎密,能這樣坦誠地幫忙他的私活兒,不順竿子爬那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