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兩個時辰過去,天還沒黑……
庭院裡不知何時多了七八個小籮筐的石榴,紅燦燦的在碎石走道兩邊排開,筐筐透出喜慶的氣息。
石棋桌上攤開曬著幾十個柿餅,擋住了縱橫八十一道棋路。
幾叢修竹高處,掛滿了紅豔豔的尖頭辣椒。
養著硃紅錦鯉的睡蓮水缸裡熱熱鬧鬧爬滿了大螃蟹,有幾隻不甘寂寞的八爪將軍從水缸口扒拉了出來,正在地上四處橫行。
“……”
梅望舒站在充滿農家田園氣息的庭院門口,避開一隻橫行的螃蟹,往後退了兩步,仰頭看了看垂花拱門掛著的匾額:
【退思居】
自己親筆寫的,是正院沒錯。
“嫣然,你給我出來。”她頭疼地往裡走,“我才頭一天回來,連個囫圇覺都沒睡夠,你就可勁糟蹋我的院子?”
嫣然半挽著濃雲般的髮髻,從正房裡迎出來,親親熱熱攬起梅望舒的手,把她往庭院避風處的小八角亭拉過去幾步,按在長凳上。
“這可不能怪妾身。”她從桌上挑了個結霜的薄皮大柿餅,親自撥開了霜皮,遞到梅望舒的嘴邊。
“老家的牛車中午到了,送來了滿滿二十車的鄉土特產。妾身往平日裡走動得勤的各家大人府上都送了些去,家裡還剩下許多。除了賞賜下人,其他的都拿來院子裡擺開,給大人回來時看著,開心開心。”
梅望舒一陣無語凝噎,抬手按著眉心,看了看周圍風格迥異的自家庭院。
開心?
好吧,是有點開心。
她低頭咬了口柿餅,香甜軟糯的滋味在舌尖炸開。
“好甜。”她愜意地眯起了貓兒般的烏眸,眉心徹底舒展開來,“是小時候家裡的味道。”
“是吧。”嫣然欣喜而笑,把偌大一個柿餅掰開兩半,“柿子味美性涼,不可多食。最多給大人半個。”
梅望舒只咬了兩口,把剩下的放回桌上。
“嘗兩口味道足夠了。”她接過手帕,擦了擦手,“老家的特產送來了,有沒有信一起寄過來。”
嫣然捂著嘴輕笑,回房取出幾封書信,逐個展示給梅望舒看。
“這封是老爺的來信。”
“夫人的來信。”
“河東道各位知州知縣大人們的來信。”
最後一封的信封格外雅緻,嫣然拿在手裡,狡黠地晃了晃,“虞家五公子的來信。咦,這個虞五公子是誰?”
梅望舒手裡正剝著石榴皮,頭也不抬,淡定回答,“上次不是告訴過你了。虞家和我梅氏乃是通家之好,虞五公子是我幼年——”
嫣然驚得急忙起身,匆匆捂住她的嘴。
“我的大人,你可別說了。”她低聲附耳叮囑,“這麼緊要的事,隔牆有耳,誰知道我們院中隨口閒談,會不會洩露出去。”
梅望舒眨了眨眼,眼底洩出明顯的笑意,“怕什麼,為夫這次花重金,請了向家小七來,就是為了解決隔牆有耳的煩憂。——是不是,向護院。”她提高聲音道。
“哼。”院牆外傳來一聲冷哼。
白色箭袖打扮、馬尾高高紮起的少年郎,勾手翻上牆頭,盤膝坐在牆瓦高處。
“區區五百兩銀子,哄了我來做你家護院!”向野塵氣惱地道,“你家向小爺有的是大本事!可恨你這文官,看不懂武學深淺,你大材小用!”
“我這文官,是看不懂武學深淺。”梅望舒悠然袖手,“本官只知道,白紙黑字簽了名,立了契,我便是僱傭的主家。至於立契的半年內,是用你隨身護衛,還是用你看家護院呢,那就是我的事了。”
在向野塵的瞪視下,梅望舒抬手指了指周圍,“最近家裡事多,多了許多臨時僱請的人手。還請向護院多多巡視家宅,如果有意圖偷窺的賊人,務必拿下。”
向野塵下巴朝天,又哼了一聲,“殺雞用牛刀。”從圍牆跳了下去。
“向七是個有大能耐的,頭次出山,手頭有些拮据,我花了些心思把他哄了來。以後家裡有個好手鎮宅,心裡也安穩些。”
梅望舒嘴角噙著笑,低聲囑咐了一句,示意嫣然把信拿來,開始逐一拆封。
第一封,當然拆的是她親爹的來信。
梅老先生曾經任過河東道轄下的一任知府,算是當地著名的鄉紳。
梅氏家中豪富,擁有良田千頃,莊園別院數十座。梅老先生某天突然興起,買下臨泉縣裡某處荒山,又買了數千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