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房事
作者:高鴻
內容簡介:
《房事》是鄉土題材的一部長篇小說。小說從七十年代中期開始,寫到二00五年,時間跨度約三十年,四十二萬字,反映兩代人悲歡離合的動人故事。小說以陝西為背景。中國文壇上的“陝軍”是頗具實力的,在現代文學史上,恐怕無有能出其右者。而且陝軍挾帶高原之風,揚起高原之土,汪洋恣肆而來,多煌煌之作。《房事》就是這樣一部浸潤了高原風情的大氣之作。
“這世界雖然浮躁,雖然充滿了假聲假唱,但還是留著一些清醒的角落的,還有一大部分清醒的人們的。這部用血和淚寫出來的東西感動了我們。這世界上還有真誠存在,還有樸素的人類感情存在的。”
——陝西作協副主席高建群
“這是一部與當下生活發展同步的小說,生動真實地描寫出陝北鄉村現在時的生活形態,已引起讀者強烈的反響和關注。陝西文學界又躍出一位頗富才情的青年作家了!”
——《白鹿原》作者、中國作協副主席陳忠實
正文
第1節
一 尷尬的房事
那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更早些。
還沒到清明,漫山遍野的杜梨花就開了,白皚皚的像雪。空氣中鼓動著一絲粘溼的味道,花貓的叫聲淒厲哀婉,響徹夜空。
茂生的父親崇德躺在炕上輾轉反側,渾身燥熱,怎麼也睡不著。
月光透過小窗灑了進來,溶溶洩洩地裝了一屋。一條大席上躺著八個人——兩個大人和六個孩子,整整齊齊排了一炕。
窯裡靜極了,只有女人和孩子們均勻的呼吸聲。他抬手點亮燈,起身方便了,然後喊孩子們起夜。瘋耍了一天,你不喊他們就會尿床。
孩子們睡眼稀鬆地起來後,很快就又進入了夢鄉,輕輕的鼾聲再次響起。他知道,天亮之前,他們是不會再醒來了。崇德於是悄悄的鑽進了妻子的被窩,女人迷迷糊糊地推了他一把,渾身沒一點力氣。崇德輕輕地笑了。暗夜裡,笑聲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月光下,只聽見兩個人壓抑而短促的呼吸聲……
太陽開始鑽出山坳的時候,茂生醒來了。朦朦朧朧地感覺有一隻手在額頭上撫摸。
“不燒了。”母親自言自語了一聲,那隻手又輕輕地在他的脊背上摸著,然後替他拽了拽被子,離開了。
母親的手很粗糙,但是很溫暖,癢酥酥的。茂生閉上了眼,真希望她能多撫摸自己一會。
記得小時候每次起床,母親都會在他的屁股上拍幾下,然後在背子上替他撓癢。現在長大了,都開始上五年級了,母親就只在他的額頭上摸一下,然後喊他起來。有時喊了幾次,便會生氣地一把扯了被子,他便在一瞬間赤裸裸地晾在那裡。茂生慌忙用手捂了羞處,看時,炕上除了自己,早就不見人了。
母親說醒了就起來吧,別在那裡裝睡了。茂生在被窩裡伸了個懶腰,坐起時,覺得頭還有些脹。
“怎麼搞的?成十歲的人了還不知道經管自己,夜黑裡燒成那樣,盡說胡話,把你姐都嚇哭了。”母親說。
“——糟了,今天要遲到了,老師會罰站的。”茂生說。
“我已經給你請過假了。”母親在鍋灶上忙活著,把苦菜過了開水,跟麵糰揉在一起,蒸進鍋裡,鍋蓋上頓時冒出騰騰的熱氣,輕輕地在土窯裡盤旋,散發出一股誘人的味道。茂生聽完後復又躺下了,席篾子在他的身上絡下許多花紋,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像烙上的紋身。茂生家沒褥子,精屁股溜光席,多年來一直這樣,都習慣了。席子的一些地方被熱炕烤得焦黑,席面被肌肉磨得鋥亮,光可鑑人。有時席扦會扎進他的屁股,母親便拿了針,仔細地把它挑出來,然後用手按一會,拍拍說沒事了。母親說你趕快起,到鳳娥家借把鋤,你哥晌午要用哩。茂生出了門,發現太陽已經一竿子高了,把半個天空映得透亮。
鳳娥跟茂生是一個班的,平日裡兩家也多有來往。鳳娥的母親白豆花生了七個丫頭,分別是秋娥、麥娥、春娥、秀娥、鳳娥、雪娥和芳娥,號稱七仙女,就是沒有男丁,氣得鳳娥父親關福來經常跟她在老槐樹下打架。
關福來結婚十八年了,眼看著老婆的肚子一次次地鼓起,又一次次癟了下去,就是搗鼓不出個男丁!白豆花喜歡跑到大槐樹下,喜歡在人多的地方挺著個大肚子“哇哇”嘔,臉憋得通紅,眼淚都出來了,看著人嗤嗤地笑。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問長問短,後來大家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