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桂芳?”孫子卿說,“么二地方不如長三。劉三叔你‘奇書網電子書叫局’不是一樣?”
朱大器懂他們兩人的意思,一個是要去捧小桂芳的場,而一個是因為做主人,覺得么二不免簡慢。但既然良朋聚首,看花飲酒,自以適性為主,所以他作了仲裁:“依三爺吧!就到小桂芳那裡。”
小桂芳那裡叫豔紅院,孫子卿也來過,但從未在這裡做過主人。既然是迎合劉不才的意思,為小桂芳捧場,也就不必先挑人,直接在小桂芳房間裡坐,不過首先宣告:一切是他請客。
這在歡場中是罕見的例子,在劉不才和小桂芳都算是有面子的事。小桂芳的脾氣很特別,平時沉默寡言,遇到興來時,妙語如珠,滔滔不絕,此時與劉不才久別重逢,不免稍有陌生之感,所以神態矜持,不多說話。但那個“本家”卻是能言善道,八面玲瓏的人物,知道孫子卿是豪客,朱大器脾氣好,手面闊,是一等一的好客人,所以極力巴結,應酬得風雨不透。
“真是想不到劉三爺會來!”她指著小桂芳說:“小阿媛戶間裡,昨天晚上結好大一個燈花,大家都說明朝有喜事。果不其然,今天有諸位老爺光降。劉三爺,”她一面替劉不才卸馬褂,一面仰臉看著他,不勝關切地說:“為啥長遠不來?人瘦了!”
“是想你們小阿媛想瘦的。”孫子卿笑道,“閒話少說,肚子餓了,‘擺檯面’。”
全席謂之“擺檯面”,半席謂之“吃便飯”。本家聽說“擺檯面”,自然格外地笑逐顏開,一眼看見大小姐捧來的瓜子水果,立刻便說:“水果碟子拿回去,換外國蘋果來!”
接著又張羅茶水,擺上煙盤,拿過一疊請帖和局票來,孫子卿便問:“劉三叔,要不要請兩個朋友來?”
“請一個。”劉不才答說:“把黃胖請了來。”
黃胖自然姓黃,但胖是虛腫,他生過一場黃膽病,一直不曾痊癒,因而得了個外號叫做“黃胖”。此人是個朱大器所說的“古董鬼”,但鬼得很上路,對好朋友他就有一句話掛在口邊:“兔子不吃窩邊草。”劉不才要請他的意思,孫子卿當然明白,但就因為深知黃胖的為人,所以不加阻攔。
於是小王執筆,信手揮道:“飛請黃胖老爺速駕豔紅院一敘。”寫完,交“相幫”立刻送出。
“叫局了!”孫子卿說,“小阿媛舉薦吧!”
“慢慢!”朱大器說,“等開席再叫,也還不遲。讓三爺跟小阿媛敘敘,我跟你躺躺煙盤。”
於是孫子卿跟朱大器隔著煙燈對面躺下,小王端張凳子坐在煙榻前面聽他們談話——談的自然是正事,就這一路來,朱大器將他要走的那條路想停當了。
“我明天去看吳觀察。”他說,“這件事,我們要走大路。”
所謂“走大路”,照朱大器的解釋,就是先徵得上海道吳煦的同意,秘密進行策動陳世發反正。這樣做法是拿自己的腳步先站穩,一向謹慎細密的孫子卿自然贊成。
不過,他也有疑問:“如果吳觀察不同意呢?”
“為什麼不同意?”朱大器反問一句:“又不要他出錢,而且策反不成,於他亦無害處,何樂不為?”
當然,還有朱大器個人對吳煦的關係,他尚未計算在內。
孫子卿細想一想,果然不錯是自己過慮,就不再有何異議了。
“走大路可以省事得多。不過,老孫,交涉還是要你去辦,而且要辦得很紮實,不能拖泥帶水。否則,不但前功盡棄,還有後患。”
在燒著煙玩的孫子卿,聽他的語氣嚴重,便放下煙籤子,坐起身來,望著朱大器說:“是不是跟洋人辦交涉?”
“當然。”朱大器說,“雖說走大路,做起來要象走小路的樣子,才不會惹人疑心。我的意思是,洋槍仍舊照走私那樣,找條僻靜的小河浜運出去,我跟吳觀察要件公事,你拿了去看華爾,要他關照部下,放一條路。”
“這容易。這個交涉我辦得了。”孫子卿點點頭說:“我懂小叔叔的意思,要跟華爾切切實實講清楚,他不能干預我們的事,更不能出花樣,拿我們當是‘嚮導’,暗底下派人跟蹤,去打陳世發。”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老孫,全域性成敗的關鍵,就在這上頭,開不得玩笑的。”
“洋人說話算話,華爾我跟他打過交道,倒是講信用的人,就怕他不答應,答應了決無翻悔。”
“那就好了!”朱大器矍然而起,“大事已定。我們吃花酒吧!”
這時的小桂芳對劉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