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著的松江老大忍不住了,“你們說點啥?”他搖搖頭,“我一點都不懂。”
“是這樣的——”等孫子卿將李鴻章上奏,說“江蘇吏治,多趨浮偽巧滑一路,自王有齡用事,專尚才能,不講操守,上下朋比,風氣益敝,流染至今”這一段話,講了給他聽以後,松江老大立即表示:“小叔叔是對的!這就是講義氣,也是講骨氣。”
“老大到底是爽快人!”朱大器大為欣慰,“曉得我的心。”
“現在我也曉得了。小叔叔跟王雪公的交情不同,這樣的態度是應該的。老大,”孫子卿說,“我們當然也站在小叔叔這邊。”
“不!不!”朱大器急忙搖手,“這就纏到隔壁帳裡去了。
你剛才說得不錯,我跟王雪公的交情不同,你們又沒有做過官,受過王雪公的提拔,何必來抱這個不平?太沒有道理了。“
“小叔叔的話不錯的。”松江老大點點頭,“江湖上各交各的。我們自然不必拍李中丞的馬屁,不過也不必對他有成見,看事說話。”
“對!看事說話,我就是這樣子。”朱大器說,“至於陳世發,這個人不但有血性、有骨氣,而且粗中有細,實在是塊好材料,我想留他下來,這方面,你們要幫我勸。”
“那還用說,自然照你的意思做。不過,小叔叔,”孫子卿問道:“你留他下來,預備派啥用場?”
“那要看他自己的意思。願意做生意做生意,願意做官,我將來替他在浙江想辦法。”
“浙江的話還早。”
“也不早了。長毛的氣數差不多了。”朱大器停了一下說,“等你們的事情先辦好,我要託劉三爺把小張跟孫祥太約了來,好好談一談。我本來不是做官的人,江蘇的官更不想做,還是在杭州搞點名堂出來,不管怎麼樣,總是替家鄉效力。”
話說到此,朱大器的想法已經完全表明。而在孫子卿,覺得眼前就有件事要談清楚。
那就是陳世發用來抵作槍價的一箱古董字畫,孫子卿的意思是,找黃胖來估了價,自己人喜歡收藏的,照價納費,等完全處理以後,除去槍價以外,盈餘如何分配,請朱大器主持。
“敬謝不敏!”朱大器說:“我已經說過,這件事我不插手了,有好處我也不敢領。我想,大家都是好朋友,哪個也不會爭多論少,請你跟老大商量。不過,我局外人說句題外之話,老大幫裡的弟兄很多,要多分些。”
孫子卿跟松江老大至親,小王又是他的“自己人”,所以聽朱大器這一說,很慷慨地答道:“既然小叔叔這樣說,除了劉三爺的一份以外;其餘都歸老大好了。”
“劉三爺我也可以替他作主,不必分。盈餘怕不會多,一分就沒有了。”朱大器又說:“我倒還要勸老大,這筆款子不要打散,弄個什麼事業,讓弟兄們大家有口苦飯吃。分到每人手裡,三兩五兩的,兩頓酒、一場賭,到頭來依舊兩手空空,沒啥意思!”
“小叔叔這兩句話是金玉良言,我謹遵臺命。不過,”松江老大很堅決地說:“劉三爺的功勞最大,那裡可讓他白辛苦?
小叔叔前面的兩句話,我就只好心領了。“
“無所謂,無所謂。劉三爺光棍一個人——”
一句話未完,突然觸發了孫子卿的靈機,是由“光棍一個人”這句話上來的,“小叔叔,老大,”他搶著說,“我有個主意。單子上提兩樣東西出來,歸劉三叔,這兩樣東西,劉三叔一定用得著。”
“噢!”朱大器很有興味地問:“什麼東西他用得著?”
“那要查起來看。”孫子卿將劉不才交來的那份目錄,湊近鼻端,就著月光仔細看了一遍,欣然說道:“有了!有一雙金鑲玉的翠鐲,一對瑪瑙花瓶,提出來送劉三叔。”
“太重了一點吧!”朱大器問,“你先說,怎麼對他有用?”
“拿來做聘禮。劉三叔不要再打光棍了。”
“好!”松江老大脫口贊成,“我亦早有此意,想替劉三叔好好做個媒,只是一時沒有適當的人。”
“只有慢慢來。”朱大器說,“時候不早了,散了吧!”
於是朱大器跟孫子卿作一路而行,劉不才仍舊留在那裡。
第二天破功夫陪陳世發觀光,從吃早茶開始,一直到看完夜戲才回來——依然是以怡情老二為女居停,宵夜聚談的亦是不多不少的原班人馬。
“程學啟這方面,真所謂歡迎之不暇,這原在我意料之中,不過,茲事體大,一時難有定論,也是實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