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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一個太太,若是討了姨太太,事情就要多許多了。”劉福笑道:“照我們大爺的意思,早就要討了,可是大奶奶很精明,這件事不好辦。”家樹笑道:“也不算精明,我看你們大爺,就有不少的女朋友。”劉福道:“女朋友要什麼緊!我們大奶奶也有不少的男朋友呢!”家樹道:“大奶奶的朋友,是真正的朋友,那沒關係。你們大爺的女朋友,我在跳舞場上會過的,象妖精一樣,可就不大妥當。你大爺的事情,我是知道,專門留心女子身上的事,好比我打算跟著那關壽峰想學一點武術,這也沒有什麼可注意的價值。他因為關家有個姑娘,就老提到她,常說關家搬到後門去住了,叫我找她去,你看好笑不好笑?”劉福聽了這話,臉上似乎有些不自在的樣子。家樹道:“搬到後門去了,他怎麼會知道?大概又是你給你們大爺調查得來的。”劉福也不知道自己主人翁是怎樣說的,倒不敢一味狡賴,便道:“我原來也不知道,因為有一次有事到後門去,碰著那關家老頭,他說是搬到那兒去了。究竟住在哪兒?我也不知道。”家樹看那種情形,就料到關家搬家,和他多少有些關係。也不知道如何把個戇老頭子氣走了,心裡很過意不去。不過他們老疑惑我認識那老頭子,是別有用意,我倒不必去犯這個嫌疑。明白到此,也就不必向下追問。當時依然談些別的閒話將這事遮蓋過去。

吃過午飯,家樹心想,這一些時候玩夠了,從今天氣,應該把幾樣重要的功課趁閒理一理。於是找了兩本書,對著窗戶,就攤在桌上來看。看不到三頁,有一個聽差進來說:“有電話來了,請表少爺說話。”他是大門口的聽差,家樹就知道是前面小客室裡的電話機說話,走到前面去接電話。說話的是個婦人聲音,自稱姓沈。家樹一聽,倒愣住了。哪裡認識這樣一個姓沈的?後來她說:“我們姑娘今天到先農壇一家茶社裡去唱,你沒有事,可以來喝碗茶。”家樹這才明白了,是鳳喜的母親沈大娘打來的電話。便問:“在哪家茶社裡?”她說:“記不著字號,你要去總可以找著的。”家樹便答應了一個“來”字,將電話掛上了。回到屋子裡去想了一想,鳳喜已經到茶社裡去唱大鼓了。這茶社裡,究竟象個局面,不是外壇鐘樓下那樣難堪。她今天新到茶社,我必得去看看。這樣一計算,剛才攤出來的書本,又沒有法子往下看了。好容易捺下性子來看書,沒有看到三頁,怎麼又要走?還是看書吧!因此把剛才的念頭拋開,還是坐定了看書。說也破怪,眼睛對看書上,心裡只管把鳳喜唱大鼓的情形,和自己談話的那種態度,慢慢的一樣一樣想起,彷彿那個人的聲音笑貌,就在面前。自己先還看著書,以後不看書了,手壓住了書,頭看著,眼光由玻璃窗內,直射到玻璃窗外。玻璃窗外,原是朱漆的圓柱,彩畫的屋簷,綠油油的葡萄架,然而他的眼光,卻一樣也不曾看到,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穿了淡藍竹布的長衫,雪白的臉兒,漆黑的髮辮,清清楚楚,齊齊整整的,對了他有說有笑……

家樹腦子裡出現了這一個幻影,便記起那張相片,心裡思索著:當時收拾那張相片的時候,是夾在一本西裝書裡,可是夾在哪一本西裝書裡,當時又沒有注意。於是便把橫桌上擺好了的書,一本一本提出來抖一抖,以為這樣找,總可以找出來的。不料把書一起抖完了,也不見相片落下來。剛才分明夾在書裡的,怎麼一會兒又找不著了?今天也不知道為了什麼,老是心猿意馬,作事恍恍忽忽的。只這一張相片,今天就找了兩次,真是莫名其妙。於是坐在椅子上出了一會神,細想究竟放在哪裡?想來想去,一點不錯,還是夾在那西裝書裡。因此站起來在屋子裡踱來踱去,以便想起是如何拿書,如何夾著,偶然走到外邊屋子裡,看見躺椅邊短几上,放了一本綠殼子的西裝書,恍然大悟,原是放在這本書裡的。當時根本上就沒有拿到裡邊屋子裡去,自己拚命的在裡邊屋裡找,豈不可笑嗎?在書裡將相片取出,就靠在沙發上一看,把剛才一陣忙亂的苦惱,都已解除無遺。看見這相,含笑相視,就有一股喜氣迎人。心想:她由鐘樓的露天下,升到茶社裡去賣唱,總算升一級了。今天是第一次,我不能不去看看。這樣一想,便不能在家再坐了。在箱子裡拿了一些零碎錢,僱了車,一直到先農壇去。

這一天,先農壇的遊人最多,柏樹林子下,到處都是茶棚茶館。家樹處處留意,都沒有找著鳳喜,一直快到後壇了,那紅牆邊,支了兩塊蘆蓆篷,篷外有個大茶壺爐子,放在一張破桌上燒水。過來一點,放了有上十張桌子,蒙了半舊的白布,隨配著幾張舊藤椅,都放在柏樹蔭下。正北向,有兩張條桌,並在一處。桌上放了一把三絃子,桌子邊支